“二叔,你能不能换点新的啊,天天听这个戏,你耳朵不生疮啊?”埋头吃着早餐的阿杰抬起头,一脸嫌弃地对二叔说。
“你懂个屁,这几好听呢!”二叔嗔怒道。
“红叶题诗,才子佳人戏。”我咽下一口鸡蛋,笑着对二叔说。
二叔一脸惊奇地望着我,半天,叫道:“咦,你咋懂我们海岛戏呢?!”
我说:“来海岛这么多年了,听过很多次了。”
二叔显然是找到了知音,他关掉收音机,对着我哈哈大笑道:“谈记者,此情此景,我好想吟诗一首啊!”
“没想到二叔还有吟诗的雅兴哈!”我笑道。
二叔兴趣盎然,一脸认真,问我,“你懂……写诗不?”
我心里暗暗发笑,但是,还是表现出谦逊模样,说:“过去写过一些诗。”
“啊,你真会写诗啊?!”二叔更是喜形于色了。
我点了点头。
“我很喜欢……诗歌呢,可是,我不懂写。”二叔说,“年轻时,我上过赛诗台,能背好多诗!”二叔说着情不自禁抑扬顿挫地开始背诵诗歌:
东风吹起来啊
战鼓擂起来啊
现在世界上啊
究竟谁怕谁啊……
对面的阿杰哈哈大笑,嘴里的地瓜喷了一桌子。
我也捂着嘴,忍住笑。
二叔的脸涮地一下红到了耳根,他停止背诗,恼怒地斜睨着阿杰,问:“你笑啥呢?”
阿杰问二叔,“你那是诗吗?”
二叔表情坚定地回答:“当然是诗,而且是革命的诗歌。”他转头问我,“谈记者,你说是不?”
我心里也早已乐开了花。我做出一付评判的样子,回答:“也算诗吧。”
二叔很得意,他揶俞阿杰:“不读书害死人。”
阿杰瞪大一双眼睛,说:“那是,我是没有读过书。不过,我小学读了八年,我被评为全校最熟悉的面孔,新老师来了都跟我打听学校内幕。”
我笑得喷饭。
二叔脸上褪去了恼怒的红色,浑浊的眼里闪烁出激动的光芒。他开始向我们回忆属于他的诗歌时代。他说:“一到晚上,村里就搞赛诗会,热闹啊,男女老少都上台背诗。不上台的是要扣工分的,那时,我年轻,记性好,背得出好多诗,这样可以偷懒少出工。年底时,我的工分比那些干活累个半死的壮劳力还多。”二叔得意地嗬嗬地笑,阿杰也跟着笑,我也笑。二叔继续说:“那个时候啊,要是背错了诗就惨了。有一回,我邻居家的地主婆背毛**的诗,把‘俱往矣,数fēng_liú人物,还看今朝’背成了‘俱往矣,数流氓人物,还看今朝!’老太婆被当场拉下台来揍得个半死。唉唉,真的好可怜啊……”
二叔回想那事,流露出一脸感伤。他站起身来,给我添了一碗地瓜。
我说:“别给我添了,你们也多吃点。”
二叔说:“管够,不浪费就行。”然后问我,“你喝酒应该厉害吧?”
我摇了摇头,说:“不厉害。”
“你写诗的时候喝酒不?”二叔好奇地问。
我笑着说:“写诗时不喝。”
“三句不离酒哦——”阿杰插话讥讽二叔,“就一酒鬼。”
二叔不理睬他,继续问我,“你最多能喝多少?”
我说:“两杯吧。”
“才两杯?”
二叔认为我不喝酒写诗简直无可置信。他脸露失望,嘟哝道:“人家都说李白斗酒诗百篇呢。”
我说:“我又不是李白,真喝不了。”
他把头摇得如一只芭蕉扇,以至端在手里的半碗地瓜汤都溅在了桌上。他赶紧放下碗,起身去厨房取抹布。
阿杰悄悄告诉我,二叔是岛城郊区人,原来在岛城一个餐厅做帮厨。“他什么都好,就是嗜酒,老婆孩子都让喝跑了,工作也丢了。黄哥去岛城时遇到他,便把他带到了庄里。到庄里后,他还是断不了酒,经常找灵山村民喝。有时,从早上喝到中午,从中午喝到晚上……黄哥根本管不住。”阿杰瞄了瞄厨房,见二叔还没出来,便继续揭底:“人家喝酒是脸红,他喝酒是脸黑。那段时间,他每天早上的脸还是红亮的,可到了中午,就变得黑青了。再到晚上,就变成了一口锅底了。有个晚上,我让他差点吓傻了——我起床拉尿,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树底下喝酒,我走过去跟他打招呼,结果,我只看到了他的脖子——竟然没看到他的脸!”
“怎么回事?”我问阿杰。
阿杰说:“那天,他喝了整整一天的酒,脸黑得像锅底。那晚,天又特别黑,所以,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啊!天上有个月亮,地上有个酒鬼。”
我听着笑得泪花四溅。
阿杰说:“黄哥逼他戒酒,黄哥说:在岛城,我管不着你;来这儿了,你就得听我的。否则,就走人!见黄哥来硬的,二叔才没辙了,后来总算戒着了。没想到,又迷上了听戏……成了个戏呆子!”
二叔从厨屋里走出来,手里拧着一块抹布。他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一脸幸福地吟着诗:
东风吹起来啊
战鼓擂起来啊
现在世界上啊
究竟谁怕谁啊……
这一回,我也跟着阿杰轰地一下笑开了。
阿杰诚恳地问我:“谈记者,你可以教我写诗吗?”
我笑道,“你怎么想学写诗?”
“我觉得会写诗的话,容易找到女朋友。”
“行,你每天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