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屋子的和尚倾耳听着小和尚说法,何谓大慈大悲,何谓诸法实相,何谓般若无智,何谓涅槃无名,小和尚都能说出些不一样的门道来。
小道童哈哈大笑。
半屋子的道士跟着哈哈大笑。
小道童一改平日里的和气声色,笑道:“心中的‘不忍’二字让你动了恻隐的慈悲之心,那你等将佛祖放在何处?”
小和尚似乎料到会有此问,不紧不慢道:“贫僧心中不止有‘不忍’二字,贫僧心中的恻隐之心,皆因心中之佛而起。”
小道童笑道:“题目太大,什么时候咱们在飞升台好好论一论。”
小和尚怯生生问道:“贫僧觉得佛殿外的大树下就很好。”
小道童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拍小和尚的脑袋,问道:“怂了?”
对于两个孩子的言语,似乎两家都不当回事,又似乎两家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
毕竟山上很多人都围着两个孩子转呢。
中年读书人出了人群,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带去山下逛街了。
老道士看着柳易,干笑道:“选不选道家,你给个准话。”
柳易不答。
老和尚笑道:“柳施主,你本就是我佛家头陀转世,上一世心愿未完,才转世投胎继续渡人,总不能学了道,丢了那颗佛心吧。”
老道士问道:“三教真意本就殊途同归,佛家头陀修一世道法就算是误入歧途了?老道倒要去你们和尚庙借阅两卷佛经,看看老道是不是误入歧途了。”
老和尚笑骂道:“你读佛经,道心有股子抵触,自然是读不出‘不忍’二字来,我佛家头陀这一世未闻佛道,还不得学啥像啥了,白白误了这一世的大好光阴。”
柳易笑问道:“你们吵得差不多了呀,可以动手了。”
老和尚对着老道士哈哈大笑,“咱们也看走眼咯,还有游说的纵横家影子。”
老道士不说话,老和尚这么多年在山上无活可干,每日读佛经讲佛法,心思坏得很,前几天有个来道观求姻缘的小姐硬是被他劝去了和尚庙问佛祖去了,那对男女下山时笑得那么开心,老道就知道口传佛语的老和尚扯谎了。
老和尚每日念经颂佛的,也不差这一日,柳易不说话,他也不说话,老道士既然耽误了干活,自然也不介意多耽误一会儿,笑道:“柳易你慢慢选,总有一天会想通的,我道家就是比佛家好,玄空山改不了空玄山,老道还活着的时候,它都改不了。”
柳易扬着手中木剑问道:“像何物?”
老和尚颂了声阿弥陀佛,答道:“佛祖。”
老道士哈哈大笑道:“像百里青青。”
自知已输的老和尚摸了摸那颗皮包骨的大光头,不服道:“柳施主说的是像何物,又没说像何人呀,你个牛鼻子的答案偏颇了。”
柳易笑道:“我选道家。”
老道士眉开眼笑,满屋子的道士争相欢笑。
和尚阵营则是无精打采地出去了,他们啊,还要去劝王谢修佛法呢,王施主,也是棵好苗子。
当天柳易搬进了一个独立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院内应有尽有,他还领了三身制式道袍和两顶道冠,柳易从那三身合适不过的道袍上看出来了,玄空山道家香火旺得很。
选了道家的柳易第二天就后悔了,拜了师父后,柳易一刻也没得空,跟着老道到山腰修石梯子去了,这算哪门子修道,最烦的是那个喋喋不休的中年读书人,天天打扰他干活不说,还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几天之后,柳易好奇问道:“师父不教授我道法?”
老道将压在肚皮上的石块放下,笑道:“修道嘛,先静心再说,心静了,道法自然一日千里,心动的话,道法不得进不说,还会乱了心思。”
柳易将石块凿平了之后问道:“何谓心静?”
老道轻声道:“老道修石梯子这么多年,没抱怨过。”
柳易笑道:“师父你要修,当然不抱怨啊,师父要我修,我抱怨也正常啊。”
老道轻笑道:“是这么个理。”
柳易问了个压在心中好几天的问题,“师父,你道号是啥?”
老道看着南方,笑道:“清静。”
柳易听了之后,调侃道:“师祖取名太不用心了。”
老道大概是忘了自己没读过书了,说了个秘事,“南方有个老道士,他师父给他取了个道号,他不会念,也忘了怎么写了。”
柳易有一天趁着得空去了他们住的院子里,王谢恰巧过来搬东西,他成了大光头。
柳易问道:“师父何姓何名?”
王谢开口道:“道长仙寿多少?”
僧不言名,道不言寿。
两人如同以前一样打趣,似乎又不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