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得很低,飓风肆虐在整个雍州,呼啸狂奔,亦向八方席卷。
少年于半人高的草丛中醒来,身上墨色渐渐褪去。
“自己还能撑多久?”
夜麟找不到答案,来到这里已经十年,除了不厌其烦地进行谋划,治愈自己的方法至今仍未找到,而他的病症已经达到临界值,不日就会爆发。
那个人,也不像会和自己开玩笑的样子。
遥望乌云最密、天空最黑的地方,曾预料过的未来终究成为现实,夜麟捏住棋盘外围的那颗子,撤去原先所有布局,在长叹声中,落子天元。
接着一子一子落下,速度极快。
新的布局与原来的布局十分相似,只因那颗徘徊在外又突然进入棋局正中的棋子,悄然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这些变化藏在暗处,时机到时,或许能够揭开一个新的局面。
草丛里忽地探出一个肉肉的褐色鼻子,熊首出现在夜麟面前,寸许的疤痕纵裂在黑熊的左眼。
嗅嗅。
而后头顶灌草被拨开,露出高大的青壮男子半身。
锦帽貂裘,背上弓弦如碧,腰间悬刀系箭。
血腥气犹在。
放下棋子,夜麟与他就这么对视着。
青壮男子解了背囊拿在手上,道:“马奶酒。”
酒味甘醇,微酸,酒性甚烈。只一口,令人浑身热燥不已。青壮男子卸下熊背上的野鹿,匕首来回出入,割下片片殷红赠予夜麟,见夜麟不要,青壮男子笑了,将鹿肉放进嘴里咀嚼品尝,复拿起酒囊痛饮,好似人间美味。
直起身,夜麟几乎看不到前面的景色,绿草挡住周围视野;往前两步,草丛渐渐稀疏,变得低矮;再往前,已经可以看得见坡下,嫩草刚从土里钻出,荒原上泛起几簇新绿。
远远眺望,地平线上那黑压压的一片,马匹、帐篷、兵戈、旗帜。
眼见烽火连营,夜麟无悲无喜,闭目不语。
那青壮男子问道:“中原人的棋子是极有学问的,我不太懂,棋盘上的可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夜麟坐下继续未完的棋局,边答道:“借力打力。”
点点头,青壮男子若有所悟,道:“受教了。”
夜麟伸手按倒几簇绿草,理出一片空地,道:“你的伙伴们在东边等你,为什么不去?”
青壮男子就势坐下,道:“路过这里,看几眼。”
夜麟抬眼看他,道:“看来你执念很深。”
青壮男子嘴角翘起,道:“传承了一代代祖辈的遗愿流淌在我鲜血里,不得不执着。”
夜麟不语,继续下棋。
目不转睛地盯着夜麟手下的棋盘,青壮男子颇有兴致,道:“怎么?有没有兴趣做我的谋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种。”
夜麟微顿,有些意外,问道:“为什么?”
青壮男子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道:“几日前我已达这里,发现了你,还有你的棋盘,自己看不懂,拿兽皮临摹了弄回去,帐下的能人智士竟然也没有一个能看得懂的,可见他们都不如你。”
夜麟淡淡道:“雇我做谋士?算了,代价很大,你接受不了。”
青壮男子道:“吾名赫连牧夏,你既然敢一个人待在雍州北界,不会不知道我,什么代价你尽管说。”
夜麟头也不抬,道:“你的后半生。”
赫连牧夏凝神道:“何意?”
夜麟答道:“或许我能帮你一统草原,你是否有勇气与耶律、完颜、拓跋三大部落为敌?”
瞳孔骤缩,赫连牧夏陷入沉默。
夜麟面无表情,将目光重新投向棋局,道:“看来你没有这个魄力。”
不以为侮,赫连牧夏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空口说白话?”
没有正面接住他的话茬,夜麟反问道:“拓跋部落遇袭向你求援,而你率领十万军队在雍州大门口徘徊数日,为的是什么?”
赫连牧夏饮下一口烈酒,道:“不妨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拓跋氏的死活与我无关,攻略雍州却是我心中贯彻理想的信念。”
夜麟放下棋子,直视他,问道:“到此刻为止,你下决心了么?”
赫连牧夏站起身,凝望身前染墨的天空,道:“我决定了,撤离这里。”
夜麟接着问道:“是什么让你打消心思的?”
赫连牧夏皱眉道:“龙门之主,我没有必胜他的把握。”
收起棋局,夜麟同样起身,目光锁定赫连牧夏身后的军营,道:“那么,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赫连牧夏心中疑惑,问道:“我不明白,你做了什么?”
夜麟笑道:“拖住你,然后等你看一眼龙门之主,雍州就能免遭战火。”
赫连牧夏伸手按在腰间刀柄上,问道:“为什么不直接请龙门之主出来让我看看?”
夜麟又道:“直接让他出来,你还是会不甘心,还是会试,不是吗?做些铺垫还是要的。”
赫连牧夏眯眼,长刀出鞘半寸,道:“你说得对,那你又怎么能保证现在我不会出兵。”
背后,忽然出现一位红衣婢女,悄无声息地把匕首按在赫连牧夏肩头,红筱狡笑道:“因为你的命在我手里。”
不止赫连牧夏,身旁黑熊竟然也无半点察觉,当即愤怒不已,人立而起,咆哮着挥掌拍下。
熊爪上寒光闪闪。
红筱匕首微进,刃尖处流出一滴鲜血。
“住手!”赫连牧夏叹息道:“是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