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一番谈话后,宇文邕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虽然还会时不时地讽刺我一下,但至少不再像从前那般恶劣,暗地里为难我了。
流光飞舞,一夏晴深,我们很快赶到了离长安最近的华州,依旧是住在馆驿里,进馆驿之前,我问杜整:“杜公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杜整道:“六月十二。”
我有感而发,“六月啊,正是蔷薇花开的好季节。”
随后又望着头顶的天,微风里轻声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呢。”
宇文邕抬过头来,饶有兴趣道:“特别在哪里呢?”
我想了想道:“特别在于我认为它是个特别的日子它就是个特别的日子。”
宇文邕笑意顿失,只吐出两个字,“无聊。”
可箫剑青却附和道:“今天的确是个特别的日子。”
我问了和宇文邕一样的话,“特别在哪里?”
箫剑青笑意淡淡如天光薄云,“特别在于它是个让人心痛的日子。”
却又听他补充道:“等到护送四公子回长安我的任务就算结束了,一想到这里离长安还有一天的距离,我还要再等一天。明明不久我就可以自由了,今天却还要委屈自己待在这里,真是让人心痛。”
我顿时无语了。
月白染地,烛影摇红。我摸索着走出房间,宇文邕一下子警惕道:“去哪儿?”
我没好气道:“放心吧,我没想逃跑,这馆驿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我逃得出去么。我只是肚子饿了,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宇文邕骂道:“活该,谁叫你不吃晚饭的。”
厨房本来是要关门的,是我强烈要求厨房大娘再给我点时间她才勉为其难同意的。厨房大娘以为我是宇文邕的家眷,她虽不知宇文邕的身份,却也晓得他来头不小,不可得罪,作为宇文邕家眷的我自然也不好得罪了,于是便由了我去。
我在厨房自己一个人动手下面条,打了个鸡蛋,撒了点葱花,一碗葱蛋面就完成了。这时箫剑青也来厨房里,不过他是来找酒喝的,并且付了钱,不像我,因为身上没钱,厚着脸皮一个子都没给。
十二,虽不是满月,月亮将圆未圆,倒也清辉四射。
我端着面到小院子里,本来想找个石桌坐一下的,奈何馆驿简陋,硬是找不到一个石桌,我只好端着面找一处透光的大树底下坐了下来。
等我靠着树干坐下来时才发现树的另一边也坐了个人,只听他清朗的声音道:“煮了面不回房间吃,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原来是箫剑青,我松了一口气,凝声道:“因为宇文邕在里面。”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在这个特别的时刻,我不想同他一起过。
背对着我的箫剑青转过身来,意味悠悠道:“萧青蔷,听名字你应该是六月蔷薇花开的时候出生的,今天你又煮了面。莫非,这是长寿面。今天,是你的生辰?”
我不语,算是默认了。
枝叶横斜,疏影清浅,箫剑青的面容上笼着一层淡淡的月色,“看你这样子,你的生辰后面必定有一段悲伤的故事。正如每一个强大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女人,每一个强大的女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背后都有一个倾听者,我是否有幸可以作为你的倾听者?”
我低头不语,箫剑青十分的温和且有耐心道:“我都不介意当你的听众,你介意什么?有些事在心里憋久了反而不好,说出来至少有一点好处,等将来你老了,就有了向子孙炫耀的资本,年轻的时候谁谁听了我的故事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证明你的人生经历并不是那么乏善可陈的,还是有那么一点优点的。”
疏光下他的目光温暖如灯花,叫人不觉动摇,“放心吧,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说出去的。”
我慢慢道:“我这一生唯一一次过生辰,就是和我娘亲。就在我十岁那年,她被一个坏蛋欺负了,那个坏蛋颇有权势,我们奈何不了他。娘亲很痛苦,更叫人绝望的是,这时候传来了我离家多年的父亲在另一个地方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组建家庭——”
我顿了顿,努力控制自己悲伤颤抖的声音,“那时候她就存了死志,可她还不能走,过几天就是我的生辰了,她要让我高高兴兴过一个生辰。她觉得很对不起我,家里穷得连米都揭不开锅,从来没有给我过一回生辰。家里买不起面,她就去邻居家借,家里养的一只芦花鸡难得下了一个蛋,她很高兴,拿来给我下面条。那年的十岁生辰,我真是开心,第一次吃到长寿面,我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只觉得那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就像这样。”我用手指比了比碗里的面,“面条上浮着一个鸡蛋,撒了葱花。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怀念那个滋味,长大后我自己动手做了很多次,可是再也没有那种味道了。娘亲做的那碗面,只能永远地留在回忆里了。”
“那一天生辰过后,第二天她就自杀了,好多血,我好害怕,娘亲没跟我说完几句话就咽气了。我一直哭,哭完之后我下了一个决定,我没有把娘亲的死讯告诉任何一个人,一个默默地清洗干净屋子的血迹,半夜里到后山去挖坑,挖得手上全是血泡,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痛。我把娘亲的尸体拖到那里埋了,然后我把家里全部值钱的家当全拿去卖了,把得来的钱拿去药铺买了可以让人昏睡的药。干完这些,我跑去跟那个欺负我娘亲的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