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见国丈和学宫祭酒没有出头的意思,心内郁积难平,霍然站起身来,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吴家五子吴意是吧?为人臣者,忠义为先,联姻是皇上的意思,也是你姑父梁王爷的意思,你准备枉顾圣意,落个不忠不孝的名声?”
吴意心道,果然不愧弄权有术,擅于党争的官场油条,一个大帽子扣得又狠又准。他翻翻白眼,装傻充愣道,“皇上的意思?圣旨呢?你该不会想假传圣旨吧!还有梁王爷的意思呢?没看见什么家书啊信物啊,你们怎么胡乱冒充别人家长啊?”
他声调陡然拔高,伸长脖子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二愣子的角色扮演得出神入化,“再说了,那人得罪了咱小姑,认不认他作姑父还是两说,他要不来赔礼说清楚,我还要找他的麻烦去!对不住了诸位,小三子今日久别归家,还要和家人团聚,你们这些外人也不方便掺和吧,请走不送啊!”
韩志平听到他满口混不吝的语气,一时间如老牛拉龟,无处着手,怎么传说中的吴家三子是这样一个混子?这样的人也能统军打仗,还能打胜仗?!真是苍天无眼了。
梁王妃见侄子把能言善辩的韩侍郎说得哑口无言,抿着嘴忍住笑,目光中满是欣喜的笑意,打着圆场说道,“几位都是极尊贵的客人,一定要在老城用过晚膳,歇息一晚再走,一来所为安全,二来顾全了我吴家的颜面,小三子年少无知,有得罪的地方我替他赔礼,几位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她长吁一口气,还是自家人靠得住啊,这小三子胡言乱语的,三两下就把这事给对付过去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国丈和祭酒连声谦让,虽然做媒不成,也别做敌人。韩志平一肚子闷气,却孤掌难鸣,生硬地向梁王妃告辞后,自回别院休息去了。
客人一走,六妹一跳老高,“三哥哥我爱死你了!”半空中一个转折,像小时候那般趴在吴意的后背,“还是三哥哥有办法,这几人在这啰嗦半天了,娘也拿他们没办法,都不是好东西,逼着馨儿嫁人,还有父王也不是好东西!”六妹说着,眼睛里却已经有泪光闪动。
显然这些日子以来,外公家里惨变,父母反目,她内心很不好受。
感受到后背沁湿泪水的懦热,吴意心头温馨,反手轻拍六妹的头,以示安慰,“放心吧,有你三哥在,今后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六妹轻轻点了点头,疑惑地问道,“这次你不会是骗人的吧?往日你一输了钱就哄我拿首饰出去卖,这么多年就没见你还我。”
吴意大窘,糗事掀了个底掉。还是姑姑善解人意说道,“傻丫头,你三哥现在可不得了,成大将军了,老城里守卫的兵马可都是他的手下,要不,咱吴家连祖宅都保不住!”
六妹将信将疑说道,“是吗?那你先把这些年欠我的银子还了。”
吴意一阵头痛,寻思再去把那几位媒人请回来,早点把她嫁出去省得老是惦记这些陈年老账。
夜幕低垂,吴氏老宅欢声笑语,冲淡了郁积一年的愁云惨雾,二婶、三婶、大嫂、大姐、表舅挨个和他拥抱,劫后重逢,方知亲情难能可贵。小姑和二婶先是去了三位媒人的酒席那边去敬酒,小姑留在那边招待几位贵宾。
二婶比去年所见还要精神一些,可见时光确实是洗去伤痛的良药,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肩负的重担让她蜕变成一位干练的当家人,接过了老太君和二叔留下的重担,她不得不成熟起来,承担起维系家族的重任。
二婶环顾四周,见大伙都在,吩咐下人去请张先生。
吴意心头一个愣登,张先生?他还在?
不一会儿,相貌清癯,永葆青春的张先生踏着万年不变的悠闲步伐,来到宴会厅,吴意目光炯炯逼视着他,想要在他的表情中找到不安、惶恐、愧疚等情绪,遗憾的是,张先生的面孔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一如初见,无喜无悲。
他淡淡地向吴意打了个招呼,“三公子回来了啊!”
自顾自就坐上了宴席,仿佛家宴般随意,不对,不是仿佛,对他而言,这就是家宴,二婶也毫不把他当外人。
吴意轻声问道,“你是他吗?”
张先生茫然答道,“我是谁?我谁也不是,我就是我,一个在你们吴家呆了八十年的多余废人。”
二婶见气氛有点僵,转圜道,“您怎么是多余的呢?破家那会,您救出了老太君,救下了老二,还有我们这些多余的人,可惜老太君他们心伤祖屋被毁,决心与敌偕亡。。。。。。”她的语气有些哽咽。
宴席上的吴氏亲眷一时又勾起对逝去亲人的怀念,姑婆姨娘们擦拭起眼角,汉子们相对无言,席间陷入静默,吴意问道,“有谁看见过平姨和小兰吗?”众人皆摇头不知,还是张先生说道,“曾经有人在山里面见过她表小姐和小兰,似乎是跟着哪位智者在学艺,至于平嫂,那日过后就没见到过,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吧。”
山里面?指的是传说中的云隐之山吗?
还是二婶,爽快地摇摇头,“都过去了,剩下的人还是要努力活着,我吴氏子弟有机会多杀些鞑子,国恨家仇,尽在其中了。”说完,举起杯中酒,仰天遥举,而后倾洒于地,席上众人纷纷倾洒祭酒,群情悲愤,大家都没有过多纠结表小姐等三人的去向。
也难怪,那日劫难中光吴氏嫡系血脉就死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