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虽解决不了核心问题,但方鸣石明白,此物对晋阳乃至于整个北方作战,都是极有用处的,其价值不亚于方才的地道献言。想到这,方鸣石眯着眼睛,满意的看看颜子卿,微微点头,光是这两道建议,今天的考较就收益匪浅。
“老夫问你,现在朝廷施行的一条鞭法和青苗法,如何解决银贵物贱,交税银伤农问题;还有,常平仓数量较少、缺少本钱、钱粮被移用、借贷程序繁琐、官商勾结价格不合理这些问题?”问完以后,方鸣石一脸期待看着颜子卿。
随后,你看我,我看着你。方鸣石和颜子卿互相盯着看,最后还是方鸣石被颜子卿的目光打败,叹口气喝着茶水。方鸣石家的茶,貌似只有一股苦涩味道,定睛一看就是门口的槐树叶子,这样的汤水加上洁癖,颜子卿连端起茶碗来的兴趣也没有。
“好吧,就当老夫没问!”方鸣石想起当今政务,也是兴趣缺缺,半天没有说话兴趣,端起桌子上茶水滋遛滋遛喝着,不知道还以为在品尝绝世好茶。
科举十科,除了方鸣石不想考的,也就时文和制艺没有考核。制艺,就是以诗词字画为主,在纸上展示能力,在方鸣石眼中制艺是最小的道,甚至还不如吟诗颂词,怎会去考。
“你写篇时文给老夫看看”说完看看窗外,太阳早就升到正中,已经是午饭时间,“中午留饭吧!”
方鸣石家的门不好进,饭更不好吃。门不好进是属下、办事之人,根本找不到一丝机会给方鸣石送礼、吃请,任何事在方鸣石这都只有公事公办;饭不好吃,是指他们家的饭——是真不好吃。
颜子卿看着一张破旧木桌上的两个粗陶碗,里面是麸皮都没去除干净的粟米,面前三个碟子,一个小葱拌豆腐、一个炒青菜,还有盘炒鸡蛋。端菜上来的是一个文静少女,年方二八,穿着粗布衣,头上一只木头钗,低头不敢看人,显得文静可怜。
“这是小女”方鸣石一句话,差点让颜子卿摔碎手中陶碗,“老夫身边就一老仆和小女伺候,老仆看门,小女做饭”方鸣石丝毫没把颜子卿当外人看,连女儿都拉出来端菜,颜子卿也不知作何感想。
“老夫知道菜不和你口味,将就吃吧”,颜子卿确实有点吃不下,不是菜不好,更差的他也能吃,吃不下是筷子和碗的原因……若是换一个人,颜子卿恐怕早就拿出自己常用的玉碗出来,只不过在方鸣石面前,突然没勇气这么干。
“听说你在晋王的宴上都自带碗筷,果然是世家子弟作风”方鸣石轻蔑的笑笑,到也没太让颜子卿难看,“在老夫这里能端起碗,到委屈你了”
“你可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颜子卿没再废话,夹一筷子豆腐,端起碗刨进去一大口,再不吃,还不知道方鸣石能说出什么来。
“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你可知做人也当如此。老夫之所以喜爱此菜,正是此因,你如今年龄尚轻,正是……”
“属下有一疑问,请督师解惑?”颜子卿打断方鸣石的话。
“你问!?”颜子卿今日第一次提问题,方鸣石有点诧异,没因话语被断生气。
“督师可知‘食不语,寝不言’出自何人何处?”
……
“你写篇时文与老夫看看!”
吃完饭,颜子卿有点想告辞,可方鸣石不让。只能硬着头皮,按照方鸣石出的题目写了一篇时文。方鸣石出的题目:《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时文其实就和另一时空八股文差不多,但更加难写,更繁琐、更枯燥、更没意义。
“哦!——你的字虽稍显青涩,但竟然自成一体,倒也别致”,方鸣石拿起颜子卿文章,乍一看,惊叹连连。
这个时空文字发展基本接近唐末,小篆之后以行书为美,行书当中行楷最流行,但最近百年,楷书也在大汉越传越广,越用越多,地位日高。方鸣石也算是一方书法鉴赏大家,书法一道颇有心得,一看到颜子卿的字,顿时感觉非常惊艳:方正茂密,横轻竖重,雄强圆厚,**雄浑。这是方鸣石对颜子卿书法的评价。
书法一道,想要模仿,十年足够,从古到今,多少所谓的书法高手都精于模仿之道;但要自称一派,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字体、流派,是何等困难!千年以降也不过渺渺数人,无不是一代开山祖师,受万千人崇拜。
颜子卿字体已有自成一脉雏形,怎能不让方鸣石惊喜。“你这书法习自何人?名叫什么?”方鸣石拿起颜子卿时文,爱不释手,细细揣摩——揣摩的是字体,不是内容。
“颜体,没有老师!”确实是颜体,不过是另一个时空颜真卿的楷体。对于颜子卿来说,此颜非彼颜,但在方鸣石耳中——何其狂妄!
“没有老师!——”方鸣石倒不是不相信颜子卿,这个世界上,敢欺师灭祖的人,少之又少。怎么看颜子卿也不像这等狂悖之人。但以自己的名字,把书法命名为“颜体”,方鸣石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你的时文!”方鸣石感觉这辈子能失的态,今日全失光了。
“难怪你要问老夫借时文解析”方鸣石边摇头,边叹息,可惜了一篇好书法。“可老夫没有时文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