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人上来,流念出了一点儿动静,不然恐怕会吓人家一大跳。对方果然得到了信息,有了准备,脚底下从容。
流念微笑着跟对方示意。对方看看他,本来跟他擦肩而过,却又在楼梯转角的地方停下脚步。
“您找谁?”
对方蛮有礼貌。
“我找这家的女主人,姓程。我是她老乡。”
“老乡?”对方目光中透露疑惑。“可是她已经去世了呀,就在三天前。”
流念手里的东西“咣当”一声,“你......”他指着对方的手开始抖。“你说什么?”
“她已经去世了,癌症。病了好长时间了,她那罪遭的,可真是作了大孽了。不过现在好了,现在享福去了。”
流念感觉自己不能呼吸,甚至不能成言。
怎么会?他开始大脑袋里盘算。三天,他联络办假证的人,三天,对方把所有的东西交给他。他只用了两天的时间请假。
八天。他不过用了一周多一天的时间,一周多一天之前她还在给他打电话,她先是不出声,后来开始出声,也只不过告诉了他地址,让他记,嘱咐他别忘了地址,别用脑子记,脑子信不过的,它常会欺骗我们。
程竹青说。
流念哭了,眼泪自己就跑出来。自己跑出来。它们是自己跑出来的,没听他的话,自己跑出来的。
对面的人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那老太太信佛,本来应该住院,她不住,说是消了什么业,她走那天我看来了好多人,穿着海青,说是给她念经,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升上极乐世界。
“不可能啊!”流念抬起头来看那人,“不可能的,她前些日子还跟我通电话。她电话里......”
他想说,她电话里听起来好好的呀,怎么可能,才八天,一周多一天。她比我不小。你看,我还都没事儿,没什么大毛病,她比我年轻好些岁,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不会的,她没死。
她不能死。他以为这辈子还可以再见她一面。
如果她知道自己不好了,她该再打个电话。
再打个电话?
最近这几天他这实在是太忙了,有时不在单位里。她或者在他不在的时候给他来过电话?噢,不不不,如果找不到他,她会再打的,或许后来她病得实在是太厉害,已经动不了......不会的,他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健康得很,跟-----
流念觉得天旋地转,他伸手扶住了什么。
那人目光中透露出同情,往下走了两步,想扶,又犹豫,正犹豫的工夫,对门的门也开了,对门门里探出一个老太太来,两个老街坊互相打招呼。
“王婆啊,吃了没?孙子这周来了没呀?”
“没呀。”那个被唤作王婆的又递出大半个身子来,
“生儿就是这,没心肝的。”老太太话虽如此,脸上却笑着。
“这人寻程老太太。”
她都成老太太了。流念心里更酸了,在他心里,她好像永远也不会变成老太太。
“是呀,是呀,我是她同乡。一周前她还给我打电话的呀。说让我来看她,我在单位里告了假,这位先生告诉我,说------”
“是的呀!”王婆说。
“我们都认识她的呀!她是真的得了癌症了呀。好一顿折磨,临走的时候剩一把骨头。死了也好的呀,省得活受罪。你是不是姓流的呀?”
流念仿佛又看到点希望。“您晓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