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若然有些心虚的绝望,但她仍旧想垂死挣扎。
“都是因为你!”她扯着喉咙,脖子上单薄的皮肤几乎被她扯碎,喉咙里声带跟空气共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诅咒一般可怕。她还听见自己身体里的恐惧,正伸出毛茸茸的利爪,朝她露出狰狞而凶狠的獠牙,太可怕了,她本能的瑟瑟发抖,却又在下一秒强自镇定。
她不记得多久之前曾经看到过一句话:恐惧不可怕,让别人看出你恐惧才可怕。
可要怎样掩饰恐惧?却没有人告诉她。她得试着自己学会勇敢,如果勇敢真的可以习得的话。
流年没有理会她的嘶吼,这让她的愤怒看起来徒劳。像费尽心机排演了一出大戏没有观众。好在,还没有人喝倒彩,有时人类只能自己对自己进行勉励,或者自我催眠。除此之外似乎无法找得到更好的方法。
康若然叹口气,然后翻了身。最后在床上找到一个令自己稍微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瘦得眼皮下只剩下眼睫毛了,冰冷的空气穿过皮肤,她觉得骨头和血管感到寒意,将感觉传递给自己的大脑,她便由衷而热切的打起哆嗦来。
她发烧了。
流年。
她翕动嘴唇,却发现自己也并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仇恨让她虚弱吗?还是肚子里不知名的孩子?她将十指连同指甲陷进自己的肉里。但是奇怪,那并不能真正让自己感觉得疼。
我不能要这个孩子。
等她沉沉跌入梦里,听见一个康若然对另外一个劝说。
“为什么不呢?”另外一个对肚子里正在孕育的小生命不屑一顾。什么都可以拿来当筹码,都可以拿来当交易,孩子为什么不可以?
不不不,那样太过残忍,不管对谁?
对自己残忍吗?
女孩儿发出轻蔑的微笑。
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命运从来不曾给我。所以我不在乎。
仇恨的身体能孕育出新的仇恨来,直到他们成长为仇恨军团,我要带着仇恨去毁灭。
可是,毁灭谁呢?
梦里的女孩儿眼神黯淡,她有点儿不知所措,像个真正的女孩儿,前面白茫茫一片,似乎有光,但她却感觉自己的双脚一直在朝黑暗里行进。这让她感觉到悲伤,可是脚却不听使唤,她怎样命令她停下来也不行,她一直走啊走,直到双脚底下全部都是带血冒脓的白泡,好疼,她想,她应该停下来歇息。
可是双脚像永动机,不肯停,不肯停。
她悲哀的想。
康若然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墙壁大片灰白没入眼帘,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只好仔细的将它们眯得更加紧,只留下一条小小的缝隙,这样,她便能把这世界看得更加清楚。
真好!
她想。
然后她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没有流年。他去哪儿了?他不是应该留下来照顾她吗?他凭什么离开?
凭什么?
凭什么?
愤怒之火驱使她下了床,脚底皮肤触到屋内冰冷的地板。她一缩脚,又毅然踩了上去,噢不,还是穿一双拖鞋好了,她的脚找到自己的鞋,然后轻车熟路将双脚套入。
鞋将带她寻遍整个房间,这是鞋唯一能带着她的脚做的事,却无法让她停止哭泣或者哀伤,更没有办法让她嗅到来自流年的熟悉味道。
她早就失去流年了。
任性的女孩儿不会轻易承认失去。
这会让她陷入痛苦,她不知道吗?
鞋只知道,她固执的让自己的脚去寻找,去丈量,去做了那些----一件又一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