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睁得很大,眼泪簌簌而落。我从这双眼里看到一个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自己。
我本以为她又要打我,我甚至都推演好了她出左手我该如何闪躲,出右手我该如何迎上。
可她没有再出手,只是抬起右边的衣袖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我看到有血聚成束从她垂着的左手手背上流出来,瞬间明白,方才她用力打我的时候,取过血的左臂伤疤又裂开了。
我想碰一碰却被她躲了过去。
柳絮飞过来又飞走,她面色激动又隐于平静。
“卫期,”她又开始直呼我的大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但是这不能是你屡次三番欺侮我的理由。你对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可有想过程遇?你明明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她,为什么却一直不遗余力招惹我?她若是看见你同秦不羡卿卿我我该作何感想?”
说完这一段话,便甩袖而去,玉花冠再次在挣扎之中掉落,她走的时候,长发尽数垂下来,她却没有回头,也没有捡那玉花冠。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待秦不羡走后,我竟捡了那玉冠,不管不顾奔了帝京西市的状元书屋去,绕过李记小笼包,绕过六坊豆腐花,绕过凭,绕过书店老板陈兰亭,直接去了后面的印坊,见了程遇。
她看到我后惊得手中的书卷都掉到地上:“你……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捡起那卷书,封面的名字落入眼帘,依然是《七国神战志异》。
这一次我没有递还给她,而是直接揣进了怀里,我倒要回去看看这一本书到底写的是什么,身边的人竟一个接一个地在看。
程遇见状哥,你怎么了?”
“阿遇,你同我说实话,”我第一次对她这般严肃,也第一次同她这般直截了当,“你认识秦不羡么?”
她模样一如往常般安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笑了笑:“你为什么要来问我这个?”
“你认识秦不羡么?”
她哑然失笑:“你为什么笃定我一定会认识这位秦不羡?”
“因为,从我班师回朝第一天,她就提到了你。十五年过去,这世上知道程遇公主的人并不多,知道你还活着的人也是寥寥无几,知道你在帝京的人更是只有我同徐光照这几个,为什么秦不羡知道你活着,甚至知道你在帝京?为什么她对你这样熟悉,你却不认识她?”
程遇低头不再看我,伸手捞过一只猫放在膝上,手指捋着猫背,倦倦道:“既然是回京第一天便听到这位姑娘提我了,为什么上次来没有告诉我,今天才来质问我?天下的人这么多,我怎么会每一个人都认识,况且,我已隐匿十五年……”
我一把攥住她的手,她手下的猫惊了一跳,迅速蹿下她的膝盖溜到墙角。
她也吓了一跳,不再是恬静安然的模样,而是皱眉冷冷地问我:“你要做什么?”
我的语气并不好,抓住她话里的漏洞,摆出来对质道:“我从未提过她的性别,你为什么……”
我顿了顿,看着那双明亮无尘的眼睛:“你为什么知道她是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