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重。
亥时末,戚长容站在哀哭声一片的莲池宫。
数十个宫女太监,匍匐跪在殿外低泣,为那逝去的小生命感到悲伤。
戚长容紧了紧戎袍,再从侍夏手中接过暖和的汤婆子,静静的立在外面一言不发。
寝殿内,晋安皇正在派遣太子查小皇子夭折的原因。
半个时辰后,肯定了莲池宫放出的说法。
“回陛下的话,小皇子口唇发绀,确实乃气闷而亡。”
听到这话,莲姬不由悲从中来,哭的更为伤心。
晋安皇轻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放在摇篮中的小尸首,心绪很复杂。
原本,他是想亲自解决了这个孽障的,可如今……
也好。
“今日所有伺候小皇子的宫人,全数杖毙。”
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决定了莲池宫半数宫人的命运。
“于小皇子之事,实属莲姬过失,罚你禁足莲池宫,无召不得外出。”
“陛下……”莲姬跪伏在地上,满眼泪意的扯着晋安皇的袍子,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晋安皇皱着眉头将衣袍从莲姬手里扯了出来。
顿了片刻后,晋安皇垂眸,看了眼伺候自己近二十年的女人此时面容凄苦,眼神中难得有些怜悯。
然,帝王的怜悯从不会长久。
只是眨眼之间,晋安皇又变回了一派威严,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
“此后,朕不会再来莲池宫,你若愿余生不离莲池宫一步,自可安稳度日,你若敢违抗皇令,死。”
“好自为之。”
他愿意给她一条生路,是看在两人间二十年来的情分。
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此话一落,晋安皇再不犹豫,转身迈步离去。
偌大的殿中,莲姬跌坐在地捂面而泣,却是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
宫外跪了一地的人,侍卫早已带着长板出现,两个小太监将其中的人压在长椅上趴着。
每一丈打下去,便能听到一声惨叫。
不多时,连空气中都似飘着一股血腥气。
直至巍峨的身形出现在眼前,站在外面闭目养神的戚长容似有所感,才缓缓的睁开眼。
“走吧。”
戚长容缓声应是。
时至深夜。
父女二人并肩同行,戚长容落后半步,同样一言不发。
看不见尽头的宫道蜿蜒曲折。
晋安皇弃了车驾,选择徒步而行。
戚长容跟随在他的身后,两人间保持着一股难言的沉默。
一众内侍架着车撵,静悄悄的跟在不远处,望着前面的两个人,却是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元夷提着灯笼,微躬着身在前方带路。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行至帝王的寝宫外。
晋安皇停下脚步,未看戚长容一眼:“这大晋的江山即将是太子的了,太子有什么想法?”
“想法?”戚长容挑眉,抿唇从容一笑,声音低低的,在夜色中带着一股醇厚:“这大晋的江山,难道不是在很久之前,就注定是儿臣的了吗?”
“你倒是敢说。”
面对戚长容的直言不讳,晋安皇并不生气,心生甚至生出恍然昨日之感。
戚长容不欲多说,垂眸退后两步,拱手作揖道:
“儿臣恭送父皇。”
说罢,她保持同一个姿势不动。
见状,晋安皇微微一怔,却是很快反应过来,步上台阶入寝宫。
“太子,也早点休息。”
“是。”
直至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戚长容才抬起眸子,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朝身后招了招手。
见状,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夏连忙唤来步撵,小心翼翼的扶着戚长容上坐:“殿下,可要让人小跑回东宫,吩咐小厨房准备些姜汤?”
说罢,侍夏已感觉到了戚长容如冰坨子的玉手,不由更为担忧,自言自语道:“还是要准备姜汤才行。”
待戚长容坐稳,侍夏便召来一小太监,在他耳边吩咐了两句。
随即,小太监先一步从最近的路绕回东宫。
步撵上,戚长容一手轻轻抚着额头,遮住了眼中闪烁的晦暗不明的光。
她忽然想起了今儿下午十二在耳边说的那一番话。
十二杀人了,还是亲手把那人给捂死的。
因为杀了这个人,所以才会那样的不安,甚至恨不得立马去佛堂长住以减轻自己的罪孽。
至少,十二认定自己是有罪的。
可偏偏还是走了那样的一步。
联想突然暴毙而亡的小皇,戚长容心中已隐隐的有了猜测。
只不过她仍旧想不明白,莲池宫到底发生了何事,才会演变成这样一种无法收场的场面?
甚至逼的十二亲手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走在旁边的侍夏见车撵戚长容的神色有异,不由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孤在想,世上还有许多事,是人力不可及的。”
“殿下指的什么?”
“人心,是最易懂的,也是最难测的。”
听到这话,侍夏抬手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奴还以为在殿下早就修炼成精了,却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殿下猜不透的人心。”
“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摒弃心中的疑虑,戚长容再度变得从容,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斜睨着侍夏道:“孤不知前因,又怎能猜到后果?而人心之所以易懂,是因为他们离孤太近了,同理,人心之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