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头一次说,能自然到哪儿去。
“干啥?”周琼秀问,“一天两顿米还不够你吃啊?”
放眼整个村子,有多少人一天能吃两顿米的,今天要不是他俩在这,周琼秀两口子也不会连着吃两顿。
敖战摇头,“不是,我不吃都行,就想……想……”
周琼秀蹙眉,一巴掌拍在他光着胳膊上,越过他往灶台后走,“啥时候你也晓得看人脸色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结结巴巴的,没点儿男人样儿。”
我!
敖战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想他昨儿晚上才因没能把阿茵抱起来出了糗,本来就挺挫的了,这会儿竟然还被说不是男人!
他这暴脾气,当场就想怼回去,但话到嘴边却没能出得来。
毕竟现在他这白斩鸡的样子是真的好看不到哪里去。
深吸一口气,敖战走到灶台边,说:“我就想给她煮点吃的,平时……”
林家本来条件就不是很好,家里人又多,平时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吃面,但这并不包括他。
很多时候钱桂花会专门给他煮一盅子饭,外加一个蒸鸡蛋。
“哟,”周琼秀跟听到啥不得了的事一样,甚至停下了手里折柴的动作。
“看不出来啊,你林腾也晓得心疼人了,咋不说了啊?平时林家有的好东西都进你肚子了,舒坦吧?”
他就知道……
敖战心里无力扶额,又深吸了一口气,说:“小姨你想说就说吧,反正以前就是我不对,不过她现在这样我是真的不放心。”
从来没向人低过头的在短短的不到二十四小时内已经连续认了好几次错。
这不仅对敖战来说是件难事儿,对周琼秀这些看着的人来说更是出奇。
不过周琼秀也不是拎不清的人,晓得这会儿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便只轻骂了一句:“你要早有这想法,至于么……”
说着,一边白了敖战一眼一边用下巴给他指,“在那缸里,自己弄去,煮稀饭要不了多少,小杯就成了。”
闻言,敖战眼睛一亮,“谢小姨。”
说完,便拿了放在案板上的瓢去舀米了。
周琼秀看着他纤细的背影,摇摇头,叹出小口气。
也是个苦命的娃啊……
所谓“十指不沾阳春水”,说的就该是在今天之前的敖战这类人。
打从敖战被林家买回来,基本就过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厨房这种地方他根本进都没有进过。
林茵性子好,后来即便从这走了,也绝对是把敖战的吃食料理得妥妥当当的。
也不知是不是生来的习性,敖战享受这一切享受得理所当然,以至于家里扫帚倒了他也绝对不会扶一下。
然而今天,他尝试了很多第一次。
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护林茵,第一次挨打,第一次被林茵冷落,第一次下地干活儿,第一次为林茵煮粥。
手忙脚乱也好,出糗也好,对他来说全都是新的。
可能有时候的确会不耐烦,想真的发脾气撂挑子走人,可每当他看到那张稚嫩的小脸时所有的脾气都没了。
他们之间存在很多问题,空白的那八年,到最后似乎都欠彼此一个解释。
那时候他暴躁地没有听她把话说完,以至于到最后他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所以敖战觉得,要想改变这一切,第一步就该是他在她面前的脾气。
“锅都要煮干了,想啥呢?”
周琼秀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没煮过饭的他真以为锅要干了,看都没看锅里就要去加水,结果被周琼秀嫌弃地白了一眼。
“那句话咋说来着,‘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你这种人,给,劳烦用你那金贵的嘴吹几口。”
话落,敖战手里就多了一碗滚烫的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