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化四年(公元914年)大年初一,正是北方最冷的时候,山中有阴冷寒风,下了山的戒嗔,倒是感觉暖和不少。
当下,戒嗔已行至太原城中,那光秃秃的脑袋可抵不住正月刺骨的寒风,此时他外着僧衣,内着绒袄,头戴四方巾,脚下踩着一双打底加厚的布鞋,单肩背着自己的小包裹,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喜气洋洋,家家门前都贴着大红喜字,商贩叫卖好不热闹,这一时间不仅让戒嗔觉得,山下的世界好好玩。
以往戒嗔多在山中小镇走动,便是下山,也是一些周边的村子,来太原也只不过见了一些边边角角,如今这次来看,才体会到这里的繁华,热闹。
其实逢此乱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乐土。
带给戒嗔如此错觉的原因有三:
第一,河东晋王近年声势已压过了梁廷,太原百姓的生活相对它处自是安逸许多,加之晋王欲告知天下河东一带已是歌舞升平,天下霸主,故提高民生,以此来争取民心。
第二,今天乃是大年初一,晋王拨银万两来贴补民生,发布告示,太原城要大设酒宴,七日不断,款待宾朋,家家门口需挂有大红灯笼至少一盏,夜不闭户。为此晋王还特地从自己的近卫军中调出五千人马,来维护这七日的治安。
至于第三个原因……
“哈哈!~~河东军万岁,晋王万岁!”一个头戴棉帽身着虎皮衣,猎户模样的人在城里呼喊道。
“怎么了,怎么了!?”
“哈哈,最新消息,咱晋军大捷,打得他幽州军闭门不敢出战,后来他城中出了叛将,大开城门,我们的晋王已经将刘氏.父子拿下,正在押回来的路上呢!”
“真的!?”
“我打猎的时候碰到一个随军的军爷亲口说的,那还能有错吗?咱晋王之前在幽州城亲自审讯他刘守光,说是又把关在狱里的刘仁恭给抓了出来,要押回晋阳,在老晋王灵前处死呢!”
“快,快看那边,又出新告示了!”
百姓闻言奔走相看,戒嗔年幼好奇,只道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开心,便也跟着上去了。
百姓当中有不识字的,有个子矮挤在后边看不到的,前边识字的人便一边看一边念道,“幽州城本为晋中所有,却被小人所占,三十载过,本王代父讨贼,终是不负所望,夺回失地,生擒小人刘氏.父子,将于不日返程,即日昭告天下,今逢佳节,本王决定对太原百姓免税半载,愿普天同庆,国泰民安。”
这则告示一处,全城百姓奔走相告,一个个喜笑颜开,却让小和尚戒嗔觉得摸不着头脑,心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大街上热闹非凡,戒嗔抓着脑袋不明所以,“这么奇怪,要是慧观在就好了。”
“咕噜噜……”
戒嗔的手摸到肚子上,挠了挠头,“呃,嘿嘿,忙着赶路,好像半天都没吃东西了,先去茶馆化缘吧。”
穿过拥挤的人群,没有找到以往在镇子里看到的那类小店铺,这里的店铺都好大好宽敞。
戒嗔请过一位路人,单手竖掌道,“施主,请问…这哪里有茶馆可以化缘呢,小…贫僧赶了半天路,肚子好饿了。”
此番出行,显通寺未发一文铜钱,三十二名沙弥可谓空囊下山,这也吓得福满、福气二人大包小裹地装了许多吃食。
路人见了戒嗔十分面善,加之其年纪又小,便笑答道,“小师傅啊,今天咱晋王拨银万两贴补给城里的酒楼和商铺,今儿个吃饭都不要钱,你去那边排队就好了。”
戒嗔顺其手指看去,看到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戒嗔很少见过这么多人,尚且年幼的他不禁心里有些害怕,但又想了想这只是他山下旅途的开始,不能畏畏缩缩的,便咽了口口水,迈步走上了台阶,可是内里早已人满为患,一个个手拿牌号在等座位的都排到了门口。
喜欢清静的戒嗔心道算了,这么大的城,再去别家看看。
辗转了四五家皆是如此,晋阳城如今鸿运当道,晋王大撒白银贴补民生,便连以往的摊贩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店面,一时间,戒嗔再怎么觉得一切都十分新奇的同时,也有些许不适。
“戒嗔?”
听到有人叫自己,戒嗔转回身看到了三十二沙弥中的一人,此人身材消瘦,同龄人中个子很高,颧骨塌陷,大鼻子小嘴,脸上长了许多痘痘,有着一双明亮的双眼。
来者乃是三十二沙弥中,来自清凉寺的清真。
“清…清真师兄!”戒嗔赶忙施礼。
清真比戒嗔年长七岁,是此番‘百僧齐会’中年纪最长的,不过他资质平庸,体质欠佳,禅学考核偶能十数名,体修课则未进二十以里。
在寺中很不起眼,不过戒嗔对其却是颇有好感,清真这个人平时为人和善,不会给自己太大压力,也不会很在意排名的次序,这让戒嗔在那个竞争紧迫感十足的环境里,见到清真十分舒心。
清真还了一礼,微微打趣道,“看你在这里转来转去的,该不是迷路了吧?”
“呃…没,没有,只是…”戒嗔摸着瘪瘪的肚子,挠头道,“这里好热闹,但是人也好多,不知道去哪里弄吃的呢。”
“哦?是小孩子怕生吧?”在山上,戒嗔是众师兄弟中年岁最小的一个,所以也常常难免被师兄们打趣。
说着,清真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烧饼递了过去,“如此年纪便下山,对你着实早了些,不过说实话,以前我也没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