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晗心知骆笙心急,并没卖关子:“十二年前,那名护卫带着镇南王幼子逃脱后辗转在流清县一处镇子落脚,后来娶妻生子在那里扎根……我在南边的人发现那名护卫的妻儿被人控制了起来,那名护卫很可能是因为妻儿受到胁迫指认大都督。”
“那胁迫他妻儿的人查出来了吗?有没有可能把他妻儿解救出来?”
“出面胁迫他的人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想查清楚需要一些时间。”不忍对面的少女失望,卫晗很快接着道,“我那些属下对解救人质还算擅长,把他妻儿从那些人手中救出来想来不会太难。不过即便救出来,把人质送到京城尚需要一些时间……”
与飞鸽传书不同,带着妇孺进京可不是几日工夫就行的。
骆笙垂眸想了想,道:“护卫就算知道他妻儿被送到京城,不一定会改口。”
护卫是镇南王府的人,性命早就捏在皇上手中,他的妻儿来到京城与在那些人手里没什么区别,同样是死路一条。
换作她是护卫,对领兵围杀镇南王府的骆大都督不会有好感,既然横竖都是死,何必替骆大都督洗脱罪名。
除非——给他的妻儿一线生机。
骆笙想到这里,便听卫晗道:“所以我没打算把他妻儿交给三法司。”
骆笙微怔,默默看着他。
对面的男人弯唇一笑:“就留在我手中,反过来去威胁那名护卫好了。”
“威胁?”骆笙眸光闪了闪。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行事总能出人意料。
卫晗笑笑:“说是威胁也不准确,应该说是给他一个让妻儿活下来的机会。把他妻儿交出去,他妻儿性命难保。留在我手中,只要他愿意还大都督清白,我便承诺护他妻儿一生。”
骆笙嘴唇翕动。
她想道声谢,却觉得一声谢太单薄。
最终,那声谢被默默咽了下去。
“只不过我们还有一个问题。”
“是时间吗?”骆笙问。
卫晗眼中闪过欣赏,微微点头:“对,就是时间。办这些事需要时间,可在这期间大都督随时可能被定罪,一旦罪名落定,想要再推翻阻力就大了。”
到了骆大都督这样的地位,定罪就是惊天动地,岂是轻易变来变去的。
骆笙微垂眼帘沉默片刻,正色道:“我有办法争取时间,其他事就拜托王爷了。”
她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卫晗不由伸手去扶:“骆姑娘不必如此,这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
骆笙眉心跳了跳,忍不住横他一眼。
卫晗并没觉出有问题,收回手道:“我去安排一下,骆姑娘有事就打发石火他们给我报信。”
“王爷慢走。”
骆笙送卫晗走出堂屋,立在外头的红豆把早准备好的食盒递了过去:“王爷,您的饭。”
卫晗把食盒接过,发觉比先前的食盒还要重些,扬着唇角大步离去。
红豆走在骆笙身边,随口问道:“姑娘,您下午还去衙门给大都督送饭吗?”
“当然要送。”
“不如让婢子去吧,反正也见不到大都督,婢子去是一样的。”
蔻儿拉了红豆一下,小声道:“红豆,你不会说话就多吃饭少开口!”
红豆不服气翻了个白眼:“姑娘还没说话呢,就你啰嗦。”
小蹄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说起来,最近酒肆好冷清,没人抢饭吃竟觉得有点不习惯了。
骆笙开了口:“送饭的事你们不必操心,这是我对父亲的孝心。”
也是她为骆大都督争取时间的途径,这些日子的未雨绸缪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一道声音传来:“姐姐,换我去吧。”
骆笙看着走近的少年,微微皱眉:“骆辰,你怎么来酒肆了?”
少年自嘲笑笑:“我在府中也没什么事,来酒肆至少还能打杂。”
真到了这种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骆笙一个女孩子还能设法见到父亲,每日给父亲送去可口饭菜,甚至得到开阳王的帮助,替父亲奔波斡旋。
而他只能待在府中,听姨娘们嘤嘤哭。
“今日我去给父亲送饭吧。”
“不行。”
少年脸色微黑:“怎么不行?”
“女孩子才适合送饭。”
“那我呢?”
看着紧皱眉头的少年,骆笙正色道:“你适合留在府中,安抚人心。”
“我没觉得自己有这个用处。”骆辰脸色越发冷,“今日我出门时,门前又多了许多烂菜叶子。”
父亲还没定罪,那些对大都督府有怨言甚至纯粹起哄无聊的人就如此了,将来如何可想而知。
骆笙不以为意笑笑:“不要在意这些。这世上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等还了父亲清白,这些恶心事自然消失无踪。”
“倘若无法还父亲清白呢?”骆辰反问。
骆笙沉默一瞬,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如果罪不及家人,那你身为骆府唯一的男丁就要把这个家撑起来。如果祸及家人,我们自然会与父亲一起,那些跳梁小丑如何更没有在意的必要了。”
弟弟是宝儿,镇南王府的小王爷,也是骆辰,骆大都督的儿子。
“回府吧,你在府中,人心才会安定。”
骆辰抿唇沉默许久,点了点头:“好,我回去。”
很快又到了快用晚饭的时候。
有间酒肆依然门可罗雀,任由香味越传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