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尚书省要有个新的左仆射前来任职,可尚书省上上下下数十号人,迎接新官到任的礼数却半点也没有准备,好像完全不把这位周仆射当回事似的。
不过这位周仆射,也颇是张狂,说好了今日到任,却是迟迟不见人影……
已是下傍晚,眼看着尚书省将要散职,各人都准备着收拾东西回家去了,这个时候,外头的令史着急忙慌的跑进殿来,禀道:“尚书大人,那位新到任的周仆射来了,人已走到应门外头了。”
裴封之正坐在胡凳上,闻言便是一阵怒火,先是冷哼了一声,接着便说:“一早就该过来了,到这会儿才到,这个周仆射,真是好大的面子!”
令史哂笑:“大人不派人去迎他?”
“迎他?为何要迎他?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你还怕他不认识尚书省的门?”
话音刚落,殿内众人哄堂大笑。
裴封之怒火难消,自然无暇多想,这令史倒想得周到,讪笑着说:“大人误会了,下官的意思是,这位周仆射毕竟是武陵王举荐过来的,谁都知道咱们太子殿下与武陵王不和,倘若此番怠慢了周仆射,那外头人恐怕就要多言了。”
妄议朝中党派之争,这令史亦是多嘴了,裴封之剜他一眼以作提醒,令史自也意会,连忙认错:“下官一时失言,大人恕罪。”
裴封之又睨了他一眼,“既然你这么想迎他,那就派你去吧,也杀杀他的锐气。”
“是。”
令史才出了尚书省的大门,而此时周绪乙正好也走了过来,正步上台阶,他便迎上去行礼,唤:“下官恭迎左仆射到任。”
周绪乙却趾高气扬,斜着眼睛打量他,不屑的问:“你是何人?为何不是裴尚书出来相迎?”
令史暗自发笑,纵使其中并无异己之派,纵使礼数周全,也没有尚书令迎接底下的仆射到任这一说法,这个周绪乙,还真是口出狂言!
“下官姓曹,是尚书省令史,奉尚书令之命,前来迎接左仆射。”
“尚书省的人都死绝了吗!居然派你这么一个小小的令史来迎接,摆明了就是怠慢本官,怕不是因为本官是武陵王殿下举荐,你们便有意与本官为难!”
“左仆射慎言!”
身后传来一人出言警示,听声音倒是温润如玉,可寥寥数字却满含斥责,周绪乙正一肚子火没处撒,转身只见是一个唇红齿白的白面郎君,正不疾不徐的走上来,却有意低了周绪乙一层台阶,然因个子稍高于他,便也勉强与他平视,曹令史见了他,拱手唤:“右仆射。”
原来这眉清目秀的郎君,正是顾家七郎,顾逊。
头回碰面,顾逊向周绪乙行了点头礼,然周绪乙却无动于衷,仍用那轻蔑的眼神,又将顾逊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一番,轻蔑说道:“哦,这位想必就是顾贤弟了,外头都说顾七郎是个白面书生,生得明眸皓齿,端丽冠绝,比女子还要漂亮,今日一见,还真不假,”他说罢,竟要上手抚摸顾逊的脸颊。
顾逊举起右臂挡住他的手,而后便顺势将他的手给推开。他下手不轻不重的,心里头虽置气,却也不屑理会这等狂妄之徒,便吩咐曹令史道:“曹安,带左仆射熟悉熟悉尚书省的规矩!”
曹令史才应了一声,开口正要说话,周绪乙又甩起脸色来,直瞪着顾逊,斥道:“规矩?说起规矩,顾逊,你适才见了我,为何不行礼?”
“行礼?”顾逊深感可笑,“你我同为仆射,你非高我一等,我非低你一级,我为何要向你行礼?”
周绪乙仍强词夺理,说道:“你我虽平级,可我居左,而你居右,我总归尊于你,你见了我,难道不该行礼?”
顾逊对周绪乙所言嗤之以鼻,他道:“论岁数,你年长于我,我的确该让你三分,可若论资历,你需得当我是前辈,你若敬我,那你在尚书省,日后若有什么不懂的,我倒是可以委身照拂照拂你。”
“你……”周绪乙一时忿忿,指着顾逊,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巧的是此时孔琇之也从后面过来,身后竟跟了只棕毛黑鼻的小野狗,正朝着孔琇之吠叫讨食。
顾逊听到狗叫,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便指桑骂槐起来,同周绪乙道:“周兄,你我既是平级,日后你见了我,就不必再低着头了,这样可有失身份,况且,我也不是那种,一朝得了势,便到处乱叫的野狗,”他说着,便顺势走上最后一层台阶,与周绪乙同站在台子上。
周绪乙遭了奚落,自然狗急跳墙,怒道:“顾逊!你胆敢口出狂言,羞辱于我,真是放肆!”
谁料顾逊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只侧目睨了他一眼,却并不理会,此时孔琇之蹲下身子,抬手摸了摸那野狗的小脑瓜子,野狗当下就止了叫声,还舔起了孔琇之的手,顾逊望见,接着说道:“说了句野狗乱叫,这野狗真就不叫了,倒是通人性。”
孔琇之仰起头望着顾逊,冲他笑道:“既然是狗,自然是通人性的,这狗啊,原是一户周姓人家养的,它自也跟着姓周了。”
顾逊嗤笑,周绪乙在旁却气得脸色铁青。
正说着,忽闻不远处一人隔空训斥:“你们两个真是失礼!既是同僚,岂容你们如此羞辱!”
听着是萧赜的声音,三人连同曹令史一齐循声看去,果见是萧赜,正从石阶下走上来。
四人一同行礼,萧赜上来却将顾逊训斥一番,“顾逊,周仆射是陛下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