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谢徵坐在亭中,侧倚阑珊,手捧一本书,却只看了两眼便又将书合上,玉枝侍候在一旁,见她烦躁已洋溢于表,近前问:“娘子又为县侯担心了?”
谢徵轻叹一声,却极小声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已经两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玉枝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偏又欲言又止,谢徵未有察觉,紧接着问她:“你说,县侯究竟有什么事这么急,还要连夜出发?”
“娘子,奴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谢徵瞧了她一眼,“你既已开口了,那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玉枝言道:“奴方才听前院的人说,她们早上收拾县侯屋子的时候,在床底下看到一封信,是主母写给县侯的家书,上面写明了要县侯回谯郡去,跟河东薛氏的娘子相门户……奴猜测,县侯此番出门,想必就是应了主母之意,相门户去了。”
谢徵听罢,秀眉一皱,道:“平日里见他性情不急不躁的,如今一说要相门户便这样心急了。”
玉枝忙说:“这也只是奴猜测,可不一定就是真的。”
忽听不远处传来家仆大呼:“县侯回来了!县侯回来了!”
谢徵讶然,建康距离谯郡四百多里,就算只是去一趟,仅两日也是绝对不够的,何况是一去一回,可桓陵怎么……
玉枝喜道:“娘子,奴听外头说县侯回来了,您不去看看?”
话音未落,桓陵自己倒是找来了,曾琼林跟在他身后,两人都风尘仆仆的,看样子这两日舟车劳顿,想必是累坏了。
谢徵站起身来,望着桓陵走近,她面带笑容,打趣道:“县侯回来了,河东薛氏的娘子如何啊?县侯可还看得上眼?”
桓陵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糊涂,谢徵又接着说笑:“如此看来,这河东薛氏的娘子是没入县侯的眼哪,我可听说,河东薛氏的娘子个个都貌若天仙,县侯眼光倒是颇高啊。”
“什么?什么河东薛氏的娘子?”桓陵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他已丝毫记不得这回事了,他看向玉枝,玉枝于是解释道:“县侯不是去相门户了么?”
桓陵诧异,“你们怎么知道的?”
谢徵追问:“莫非此事是真的?”
桓陵笑出声来,调侃道:“你问这个做甚?”
谢徵剜他一眼,说道:“媒官都上门来说了好几回亲了,可次次都被你拒之门外,而今你竟会去相门户,我也不过就是好奇罢了。”
“我这趟出门来回不过才两天,你觉得我赶得及去相门户?”桓陵猜她是看到了他早前弄丢的家书,要么就是听到了前院那些嘴碎的丫鬟瞎传。谢徵闻之未再言语,桓陵所言,也正是她心中疑虑。
桓陵仍满面春风,也不再同谢徵打哑迷,解释道:“家母是曾来信催促我回谯郡去同薛娘子相门户,可那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况且,此事我并未理会,我连那薛娘子的面都没见过,哪晓得她能不能入得了我的眼。”
谢徵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笑道:“那真是可惜了,倘若县侯当初真的回去同她相门户了,想必如今都已同她完婚了。”
桓陵看着她,见她时而为他相门户之事开心,时而又为此可惜,见她竟这般希望他去相门户,猜想她丝毫不在乎他,心中深感不悦,玉枝有所察觉,忙打圆场:“县侯不知道,您不在的这两日,娘子一直都念叨着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谢徵却怕桓陵多想,随即同玉枝辩解:“你我寄居在侯府,自然要心系县侯安危。”
桓陵听罢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他自袖袋中取出一只钱袋大小的香囊,递到谢徵跟前,言道:“我此番是去和县为你采香了,前几日玉枝同我说,你屋里的龙脑香快用完了,我托人四处打听,得知和县有宁州来的客商,便赶紧带人前往,临走时没来得及同你知会一声。”
谢徵有些发愣,迟疑的接过香囊,同桓陵笑了笑,只道:“有劳县侯了,多谢。”
“不必言谢,”桓陵与谢徵莫名的生疏,他说完扭头就走了。
玉枝与谢徵望着他带着曾琼林走远,话里话有的说:“娘子,我家县侯待你,当真是好过待他自己了。”
“休要胡言!我与县侯是莫逆之交,从未逾越界限,也绝不会逾越!”谢徵握紧了手中的香囊,亦是转身回了屋里去。
这一边,桓陵与曾琼林已走到前院,脸色还是冷冰冰的,曾琼林跟在他身后,不免发牢骚:“真不知县侯为何要如此辛苦待她好,咱们一路马不停蹄往返于和县,便只换来她一句‘多谢’?”
“一句‘多谢’,足矣,”桓陵莫名其妙的展露笑容。
曾琼林惊奇的问:“县侯该不是倾慕她?”
“那又如何?”桓陵说得轻松,曾琼林却是不安,“难道县侯还要娶她做妻?”
桓陵笑而不语,只是步伐有迅疾了些许,曾琼林快步跟上去,道:“主母心里眼里可都只有薛家娘子……”
未等曾琼林说完,桓陵便出言打断,他只说:“我不会娶薛观止的!”
曾琼林愕然,又问:“那主母那儿县侯打算如何交代?”
“不交代!”桓陵撂下这话来,便兀自进了屋子,且还顺手关上了门,将曾琼林丢在门外不管,曾琼林似是吃了闭门羹一般,站在门口盘旋,自言自语道:“怕就怕主母哪天一冲动,带着薛家娘子寻到建康来,那可就不好了。”
夜幕降临,萧赜坐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