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怒气冲冲,但没有急于离开。十点钟整,护士开始推着一辆辆手推车过来,四层特制的不锈钢手推车上,一碗碗中药汤冒着热气,老头有些疑惑了,果然,一眼望去,几个护士开始仔细地检查对号,然后分发中药,老头这才发现,碗身上都贴着对应的床号,显然所有的药都是对应病人的,而不是统一分发。
“有点意思。”难怪他一圈下来几乎没有看到西药药片或药丸,原来,这家医院给重症病人配发的都是中药药汤,这在国内还是首见,只怕世界上也仅此一例。大部分病人服了药后都会躺下闭目休息。只有小部分人仍然还坐着,有的家属还在一边照看,自家人聊着天,一些相熟的则互相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聊天内容倒是吸引了老头。
“听说了吗?”其中一人道,“陈医生因为没有行医证,所以听说要被抓去判刑了。”
“瞎说。”另一人道,“陈医生要没行医证,医术能这么好?我这病都多少年了,这才不到一个星期,我都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你们都睁眼瞎。”那人道,“前天我上洗手间,就听到有几个医生在商量这事,说上面来人了,还把院长和陈医生叫去问话呢。”
那人顿了顿又道,“听说院长回来后,几天都吃不下饭,陈医生也是。没看到陈医生这几天都加班到半夜吗?”
他又凑近了,才又道,“就是因为上面可能要抓陈医生,所以陈医生怕耽误那些病人,所以这几天都加班加点地给人治呢,唉,陈医生人真好,年纪轻轻,可是这心地真善良,没有他,我这辈子恐怕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你这是说真的?”旁边的人都竖起了耳朵,甚至连一些离得近点的,原本闭目养神的,和家人聊天的,都凑了过来。
“不行,政府怎么能这样?”
“那以后谁来管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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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病房内七嘴八舌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拦着叫护士过来,又一通地问起来了,可是护士们都不清楚内幕,自然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一个劲地安慰,让病人们好好养病。季长明正好过来,看到病房内乱哄哄,不禁脸色一沉。
“怎么回事?”季长明喝道。平时里他是很和气的,病人们从没见过他发火,他这一喝,倒让场所都静了下来。
“季院长。”隔了老一会,才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开口,“能不能透露下实情?陈医生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季长明这一听,总算明白了过来,看来,即便是拼命压着,这世界终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他能怎么说呢?
“各位,请听我一句。”季长明想了想,道,“陈医生的医术和为人,相信大家有目共睹。不管怎么样,只要相信他能治好大家就行了,希望大家别在这时候添乱。”
“可是季院长。”另一个人也开口了,神色不无叹惜,“陈医生真的会被抓去判刑吗?他可是个难得的神医啊!”
“这也是我想要和大家说的。”季长明眼眶通红,真情流露,一点也不做作,“这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以后肯定还要举行公开听证,到时希望各位能念陈医生的好,替他说句好话。”
季长明抹了一把眼泪,又道,“现在上面已经不同意咱们医院再给大家治病了,所以这两天会有护士给大家做检查,如果可以靠吃药治好的,会给大家开好方子,大伙回家吃药治疗,如果没办法靠吃药治疗的,陈医生会在这两天想办法,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季院长,你是说只有两天了吗?”一些耳尖的病患总算听出了季长明话里的意思。而季长明也不打算再隐瞒了。
“实话和大家说了吧。”季长明哽咽道,“上面判了陈医生非法行医,这两天处理结果就要下来了,按法律,这罪坐实了,只怕要吃三年以上牢饭的。”季长明终于泣不成声了,他即为陈奇抱冤,也为自己委屈,陈奇的罪名要是坐实,他这个院长也是跑不掉的,所以,虽然说的是陈奇,但何尝又不是在说自己?他们的前程,其实都已经变得一片黑暗了。
现场顿时又吵杂了,有的放声哭的,有的悄悄抹泪的,也有大声责问的,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这些都是平头老百姓,他们的话又有谁肯听上一句呢?有位官员甚至还当着一大群群众的面,骂他们是贱民,党国坐朝时间太长了,长到,再也瞧不起这些曾经为他们千里运粮,省吃俭用支援前线的群众,伟人曾经说过,汉国的新生,是群众用血肉之躯推着小推车给推出来的。可是如今,那些党政军要,一个个高高在上,却视群众为蝼蚁贱民。季长明离去了,病房内久久不能平静,如今,他们只能等,等待公开听证的那天,一定要出场为陈医生说句公道话。去他娘的狗屁行医资质,他们不懂,更不想懂,他们只知道,那些持证的,一个个如吸血鬼一般,治病的本事半点没有,吸髓敲骨压榨群众血汗钱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反而是这个没有证的,医术人品,放眼天下,无人能比!
老头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发现,自己是不是过于被表象所迷惑了?眼前的医院与病患的关系绝对不是装的,更不可能是演给自己看的,可是,这一幕真的太不真实了。一个连行医资质都没有的医生,竟然能让这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病人如此拥戴!简陋的环境,现在看起来也不那么刺眼了,对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