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子非盘膝坐在墙角,任凭外面如何喧闹如何威逼利诱,她自岿然不动。太监们说得唇干口燥,三四个人过来扯住子非双臂往外拉,好歹将她拉出了黑屋子,到了廊下,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只见她双手双脚抱住屋檐下的大柱子,怎么也不肯再动。
有厉害的太监又从别处叫来几人,围着子非,掰手的掰手,扯腿的扯腿,拉拉扯扯,不成体统。那些本在暴室受罚的宫人,能动的就走过来看热闹,那不能动的就瞅眼看竖耳听,一时间,暴室真是热闹非凡。
“你们在做什么?通通都给我放手!”有盛怒的声音传来。
众人抬头一看,是司正尚宫来了,忙退至一侧躬身静立。子非整张脸趴在柱子上,也看不见是谁来了,心想,反正无论谁来了,我都不动。
正打算闭目养神,却听见有人唤:“子非。”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是野风里听不真切的呼唤。子非只听得他轻轻一句,登时手脚也软了,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刚刚那股子蛮劲如烟云散去,无影无踪。
子非哭喊道:“刘从广,你可来了。”
刘从广忙大步跨前将子非扶起,用袖子帮她抹去眼泪,不过短短一日不见,竟觉她瘦了一圈,心中忿忿不平,朝司正尚宫道:“你们平白无故的关了人一夜,别想着没事,我必然要禀明太后娘娘,到时看你们如何说!”边说着,一面帮她整理裙幅,一面又帮她把头发抚平。
司正尚宫本就做不得什么主,见刘从广如此说,吓得战战兢兢,“是奴婢犯糊涂,昨个生病,也未来得及细问,不想竟是错怪娘子了,还望大人见谅。”
刘从广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却见子非声色厉害道:“不要说什么借口,根本就是不顾宫人的死活。若不是仗着我叔叔,我也不敢胡搅蛮缠的不出暴室。若是我早早跟着去了司正局审问,你们岂会听我说话,还不是草草就将我发派到染坊或是浣衣局去?你们那些手段,我可通晓的很!”
子非越说越气,朝从广哭道:“她们还不给我饭吃哩。”
从广虽得太后宠爱,但宫里不比家中,本想着训斥尚宫几句,领着子非回去也就算了。却不想,子非却说出这番话。怕她口无遮拦,到时没法收场,忙细语道:“我从宫外带了好多美食,都让入柔热在锅里呢。”
子非一听吃的,便不想再做纠缠,闭嘴不再说话。
从广接住子非的话茬,装作随意道:“宫人犯了错,不给饭吃可不行,饿死了也是一条人命。”司正尚宫忙回:“大人说得是。”从广又顺水推舟道:“事情我先前也与你说清楚了,既然没她什么事,我就领着她先回去。”
司正尚宫忙立到一侧,让出道来,恭谨道:“大人请回。”
两人行至宫街,从广见子非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想讨好她,便道:“饿坏了吧,要不我背你?”说着,真装模作样蹲在子非面前。
子非昨晚上虽饿了一夜,今早可是吃了半只鸡的,她知道自己重,推脱道:“我怕你承受不住,还是算了。”
从广本是玩笑,见她如此说,倒认真起来,蹲在子非前面不肯起来,定要背她。子非想着热在锅里的美食,急着回通鉴馆,便道:“那我上来了,你做好准备。”从广反手拍拍背,得意道:“尽管放马过来。”
子非慢慢走过去,也未使力,只是轻轻的趴在他的背上。心道,真舒服。
他本做好了准备,心想自己从小练武,总不会连一小娘们都背不了,太伤自尊。见子非趴好,他用了九分的力气起身,却只觉肩上一沉,腿上发软,竟反将他压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从广满嘴尘土,“他们真的没给你饭吃?”
子非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从广狼狈的样子,笑得前俯后仰,子非问:“你还要背么?”从广一个挺身站起来,默默往前走去,丢回一句:“你还是走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