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我认为他已经离开,从而老老实实待在山上,结果我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从第二天就开始问,现在还跑到家里来找,完全和他想的不同,可想而知看到我出现在家里的时候,老头子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要知道,二月二那天让我回山上后,他可没有放过让我回来的话。
不过在我看来,老头子也还是有些想当然了,以往他离开后我不去找,那是因为没地方去找,也没有人可以去打听,没办法才接受事实。现在老家这么多人,别说我没想到这方面,就算已经想到他不辞而别了,又怎么可能一点不找一句不问。
真那样半点不问的话,就算我自己不觉得什么,老爸老妈他们也会说我没良心。
当然我也是很久以后才偶然知道,老头子不想让我知道他在家的更深一层原因,不过这都已经是后话了。
总之看到我跑回了家来,一脸惊弓之鸟的样子,老头子非常不高兴,即便知道我完全是在担心他,也还是半点不领情。非但不领情,还好像反而因此更加生气。以我们师徒十几年对他的了解,如果不是因为在我老家,要顾及我家人的感受,恐怕就不是沉着脸训斥一通这么简单了。
如此一来,形势就已经再明朗不过——我的好日子,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已经彻底结束了。什么时候自行领会,并找到老头子说的那口气,什么时候就结束,进入下一个阶段。
而在这之前,我需要一个人待在山上,哪都不能去,也不能再频繁和外界联系。
这是老头子劈头盖脸将我训斥完后,明确提出来的要求,也是自我成年后,为数不多的直接提出硬性要求。而在这之前,老头子大多时候都只是将他的意思表达清楚,让我自己看着办,识趣着办,也不知道是早就已经想好的,还是见到我“没出息”的回到家里后,一怒之下做出的惩罚。
小黄狗留在了家里,不能再跟着我在山上混,手机也交了出来,以后一个星期才能和省城的张晓微芸姐她们联系一次,山上的柴米油盐和那盏应急灯,以及我的笔墨纸砚画图材料等无关的东西,也通通都要拿回家来,不能再动笔画画,草屋也不能再有生活气息,饭食由老爸或者老妈,每天中午送到山湾外面,自己出来吃,往后陪伴我的,只有爷爷去老房子翻找出来的,一盏年岁比我还大的老煤油灯,和祖师爷铜像。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和坐牢也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仔细想想,连坐牢都还不如。至少坐牢还能见到不少人,再差也还能一天三顿,而我每天就只有一顿饭了,也只能在吃饭的时候,和老爸或者老妈说一会话,其他时候都只能自己待着。
况且住的还是那样一个不折不扣的“鬼地方”。
尽管从老头子沉着脸,异常严肃的态度中,已经大致猜到了接下来的结果,但正当听到他把这些要求说出来时,我脸色仍然还是微微变了一下。
好在老头子这次态度虽然强硬,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但也还是给了我最后一个下午,最后一个晚上享受,或者说是用来缓冲的时间,没有立即把我发回草屋。
于是趁着天色尚早,和老爸回了一趟草屋,把老头子说的那些东西全部拿回来,又把老头子的决定告诉了张晓微和芸姐,嘱托后者帮忙照料着一点,在家里睡了最后一晚上后,便在第二天一早,将老妈早早起来为我做的东西全部吃下去,托着撑得鼓鼓的肚子,背着一床添加的棉被,提着那盏黑漆漆,摸哪哪粘手的油灯和油瓶上了山。
虽然从头到尾没有提出过半点疑议,还表示支持老头子的一切安排,但把我送出门的时候,我仍然还是看到,老妈有些红了眼眶。至于在我转身离开后有没有落泪,我就不大清楚了。
相比起老妈的心疼,和老爸藏得更好的深沉起来,我倒是没有什么悲观之类的负面心理,甚至还莫名其妙的感到有些乐观,尽管撑得肚儿圆,感觉吃下去的东西都装到了嗓子眼,动作大一点就会吐出来,也依然阻止不了步伐的轻快,或者说轻佻。
哼着乱七八糟的歌来到半山上,沿着水渠来到草屋所在的山湾,就明显感觉到,经过又一个晚上的聚集后,这地方的阴森程度,果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而位于最深处的那间草屋,或许由于空了一晚上没住人,里面但凡与生活有关的东西都拿了回去的原因,此时也再看不到任何一丁点生活的气息,在微微的晨曦中显得分外冰冷、阴森,看着就像一座大大的坟墓。
这座别样坟墓,便是我从今以后日日夜夜一个人待着,并且不知要待多久的地方。
不过再阴森瘆人,也都是完全在意料中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而经过一晚上的缓冲调整,和小媳妇及芸姐,尤其是袁金柱那贱人的安慰过后,我认为我已经完全将心情转换了过来,所以别说只是像坟,就算现在真弄一座坟让我钻进去躺,我也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早知道会是这样,当时还费劲把力搭屋子干什么,直接再摆一副棺材不省事方便多了?我也好安心安意的躺进去,省得再花力气动弹。”
怀着我自己都有些形容不上来的心情,露出淡淡的,有些目空一切的笑容,看着孤坟一样的草屋自嘲了一句后,便提溜着黑漆漆黏糊糊的油灯油瓶,晃悠着慢吞吞的走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