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翀心开车技术真好,再,说明她对这片山域着实熟悉,每个弯道拐得顺,向英茧介绍的美景也恰到好处。

不愧学霸,她提到的一些观点真跟原本就长在英茧脑子里的一样,不能再赞同,好像,不过就是从另一张嘴里说出来罢了。

“我叔有一年招收研究生时曾出过一道历史文化方面的知识题:‘略谈你对八大山人的了解。’一位考生的回答是:‘历史上八位潜迹山林的隐士,通诗文,有傲骨,姓名待考。’”翀心笑笑,稳握方向盘转动,边调侃,“把八大山人说成是八位隐士倒也能预料,这道题目的‘圈套’也在这里;把所有的隐士一并概括为‘通诗文,有傲骨’,十分有趣;至于在考卷上写‘待考’,就不禁叫人哑然失笑了。朱耷常把‘八大山人’这个署名连写成‘哭之’、‘笑之’字样,我想他若见到这位考生也只能哭之笑之咯。”

英茧也笑,“是呀,和这位考生一样对朱耷的隔膜感,许多人都有,他们面对朱聋的作品实在不知道好在哪里,这样潦倒的随意涂抹,与他们平常对美术作品的欣赏习惯差距太大了。传统艺术的光辉,17世纪晚期东方绘画的光辉,难道就闪耀在这些令人丧气的破残笔墨中么?”

不仅英茧有此奇绝之感,翀心还不是深深感受到,她和这位大公主简直太能“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接洽得这样严丝合缝,跟一个人思维一样!

也不能说一时聊得太带劲儿叫翀心走了神,只能说这只猴子突然从山坡上蹦下得太叫人猝不及防!翀心紧急打转方向盘,踩刹车——还算应急得好,差点撞上山时车停了下来!

但,你看诡异吧,也没撞车呀,车内的安全气囊全打开了,一时将驾驶位的翀心和副驾的英茧全撞晕!

而她们这“撞晕”也不是简单地就晕厥过去,而是——全都走进一个“梦境”里……

这片梦境虽四面一片黢黑,但,时不时又分明能感受温暖的星光点点,

“这是怎么回事!”翀心扭头问英茧,英茧摇摇头。两人俱是极大的惊惑,是了,她们间竟然还能交流,但,这样的诡异梦境,她们竟也丝毫觉察不出害怕……

忽,

那黑暗尽头走来一人,

待看清那人面庞,翀心和英茧竟毫不犹豫地齐声喊出,“舅舅!”

舅舅?谁的舅舅?子牛的舅舅榛茂渊吗?

不不,是个陌生人,但翀心与英茧就是对他有无与伦比的熟悉感,脱口而出就喊“舅舅”!

是了,这人就是贾奉衰,榛子牛——不,应该还是叫“贾子牛”才是对的,她真正的舅舅。

只见奉衰站在那处抬起手轻一指翀心眉心,一束洁白的光而来,魔化的一幕展开了!

翀心周遭开始被洁白坠落的细小羽毛包裹,

而一旁的英茧渐渐虚化,一点点融进她的身体里!

已经没有英茧了——或者说,二人融为一体,不过唯有翀心的思维活跃着!

奉衰还站在那处,轻轻说,“原本她就要向阳而生,结果,飞错了地儿。好吧,既然她的老身份即将再次复活,无非我们陪她再历劫一番。记住,她有六翼黑翅,如今已长出两翼。待六翼彻底回归,天下大乱,就是她复活之时,你一定要誓死抱住她,她飞去哪儿你也要跟到哪儿,否则我们就再也找不回‘小天使子牛’了……”

翀心像战士一样忠坚一点头,“是,誓死守住子牛!”

看上去这个梦境有些时长,实际,从正常时空来看,她们晕厥也就十分钟不到,又都各自醒来。

醒来后,都脑袋晕晕乎乎,梦境里的具体什么都记不得了,却都牢牢记住了最后一句话,“是,誓死守住子牛!”宿命一样,使命一般……

……

再回到这边坟头前。

子牛两手插外套兜儿,对着墓碑嘀哩咕噜好一阵子了,也听不清嘀咕啥,其实无非就是“忏悔求原谅”:我把你撞死了,还把你老爸送进去坐牢了,我对你算是坏事做尽了,可你还是得原谅我,看我把最心爱的小豹子都拿你的名儿命名了……

又转身到车里把她准备的贡品拿下来,

见她挪动了,顾未过来帮忙,她还不让,一律亲力亲为,从顾未手里把装贡品的袋子抢过来,“我自己来。”

顾未也松了手,站那儿也没跟着她走近墓碑,见她小兔子一样在碑前蹲下来,袋子里的果子呀酒呀地拿出来,仔细摆好。顾未一手叉腰,指着她直点,“你这是欠他一条命呀!”

愣是戳中她筋了,子牛回头瞪他“要你管!”

顾未只有又两手作揖,“错了错了,他是大爷好吧。”也是,一个死人还计较个啥,再说小未想到的她这么在乎宝格,估摸还是跟她舅舅把他老子章凉城送进监狱有关,愧咩!

想起章凉城了,小未还真有点“心有余悸”,这货跟章凉城也是实打实有一场的,那老魔头对她可一点不比当今太皇对她宠少半分,子牛对他有愧,难免也有念念不忘……这坚决不能叫她一回北州就想起“章家这混账父子”,得赶紧分散她的注意力!

小未掏出一支烟点上,“牛姐儿啊,今晚可给你整了好大的乐子,你可别玩疯了。”又笑,邪坏得很。

“什么乐子?”蹲那儿的子牛回头看他,见他点了烟,一抬手,要,

小未这才走近,烟递给她,

她把烟竖着插进墓碑前的泥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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