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想走,只管走。”老太太操着手,又说一句。
众人垂下头,没一个吭声的。
阮姣倒是想走,她又不领她顾家的月例,她一个月那三五十个铜钱,也叫月例分子?给人当使唤丫头子也不止这点月钱不是。
可再想想,还是算了,寄人篱下,总得适时低低头,一味顶着干,未必对自己有好处。
“没人走,我就说了。”老太太耷拉着眼皮子,翻着手里的帐本。
“这是我请的帐房先生刚送来的帐本。念我就不念了,有谁想看的,等我说完了,只管过来跟我要着看。这两年家里除了老二余粮在外面营生,偶尔给公中几两银子外,再没别的进项,这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靠的都是租出去的那几亩地的地租!去年是荒年,没收成,地租也减了一半,你们现在这好吃好喝好穿的,用是都是我的私房钱!就是老婆子我的嫁妆钱!”老太太冷淡的口气说道。
众人的头垂的更低,偌大一个屋子鸦雀无声。
“大太爷在京城做官,听上去赫赫扬扬,却只赚了个好名声!这一连几年一分钱没往家里捎,倒时不时遣人回来跟我要钱,说是要打点关系什么的,否则这官就做不下去!我能怎么办?不给吗?你们说说,我能不给吗?我的钱就只养着小儿子一家子,一点不管大儿子吗?我有这个脸说不给吗?”
老太太越说越悸动,面色越说越难看。
“那母亲的意思是?”顾平顺站起来,低声问道。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倒是不想当这个家,你们谁能当,只管站出来,这家我让你们当!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支楞了这些年,也累了,你们自己说,谁有能力当这个家,谁就来当!”老太太冷声说道。
众人一声不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老太太的目光停到封氏身上,嘴一抿,开口:“二孙媳妇,你背后可没少说我这个老婆子不公,那以后这个家你来当如何?”
“老太太,孙媳妇不敢,孙媳妇也从来没说老太太这家当的不公平。”封氏急忙跪下磕头赔不是。
“那大孙媳妇,你来当家又如何?成家价寻死觅活的,无非是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不公允了?”老太太的目光又展到刘氏身上。
刘氏脖子上缠着麻布,气息焉焉的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只说不出话来。
“背后里说嘴劲头不小,闹光景给我看劲头更不小,怎么这时候都不逞能了?一家子大大小小十几口,吃死饭的多,本事没有,闹事倒溜,倒底想怎么样!”老太太怒声道。
“老太太,您这家当的好,没人说不是,依我看,咱们这样的家族,要说分家是难看了些,可若再这么继续吃您一个人儿的,也太不公允,要不,咱们就各房出各房的嚼用,以后不再公中领月例,每月还要交给老太太一定数的银子,由老太太存着以待不时之需,您老看如何?”二老爷顾余粮笑呵呵的开口。
“好,我看这样最好!各房使各房自己的钱,也不用我这个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日日为银子钱操心,再说了,我手里的钱剩下的不多了,这些小子们的婚事少不了得我掏钱,我得留点后手,总不能等死了连付像样的棺材板都没有是不是。”老太太拍手道。
顾平顺一拱手正要讲话,只见顾余粮抢先一步笑说道:“爹,您的那份,儿子替你出了,您老本非红尘中人,安心修练则罢,不用操心这些俗事。”
顾平顺闻言,一脸释然的点点头,四平八稳的坐到椅子上,也没话说了。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老太太问一声。
刘氏站在顾余年身后,伸手悄悄儿戳他后背,跟他使眼色,要他起来讲话,顾余年却只赖在椅子上,当不知道,戳的急了,回身朝刘氏脸上就是一巴掌,怒道:“死婆娘,你想戳死老子么!”
刘氏捂着脸后退一点,不敢吭声。
“老太太,那我怎么办?”顾小凤忐忑不安的问一句。
“可怜见的,这些孙子辈里,老婆子最疼的就是你,可惜你这命不好,弄成这样,你就跟着我过吧,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老太太给她吃定心丸,顾小凤面露喜色,朝她施个礼,站到一边不言语了。
阮姣见众人都有了着落,只她一个没人认领,正要问问她怎么办,却听老太太先开了口:“至于阮姑娘,当年是余年领回家的,是他同年的遗孤,就分到他房里也罢。”
“老太太,当年领阮姑娘来的时候,你可是也同意了的,现在怎么就成了我们自己的事了?”刘氏不顾喉咙疼痛,声音嘶哑的据理力争。
“大嫂,你这话说的就不讲理了,当年你们禀告老太太的时候,人都已经领回来了,难道还能丢出去不成?”封氏冷笑道。
“既这么说,我倒要问问了,阮姑娘可不是一清二白进的这个家,当年阮家可是富甲一方的财主,又只剩下这么一个姑娘,我们老爷领她进门的时候,可是把她的家财也都带了回来的!”刘氏怒道。
“一派胡言!”老太太黑了脸,怒喝一声。
“大嫂,这不正好吗?老太太这是向着你们呐,阮家那一大笔钱财大家可都没看着,如今把阮姑娘分到你们房里,她的家财岂不都是你们的了?”封氏冷笑。
“余年,好好管管你媳妇儿!这说的叫什么话!难道是我昧下了阮家的家财不成!”老太太阴沉着脸,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