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的,比青天白日舒服多了。
赤裸壮汉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这青天白日丢了之后,便是夜未央在,也不觉得冷了。
才怪!
依旧冷得像北原极境!
壮汉打了个哆嗦,不甘心地披了一件素色长袍,凭此御寒。
别人家来了女眷,再放浪形骸的主人都要收敛,披一件外套,马秋北却依旧是我行我素,也唯有夜未央和北宸长公主身侧的那位近侍来了他才会收敛、穿衣。
为轻纱女子穿衣服,是她生得太冷,不穿衣服便就冻着,为那位“墨青丝”穿衣服,是怕她盯着自己胸前的横肉一直看,一看还看个不停,那种窑子里挑选男客的眼神让他有些受不了,偏偏她又生得极美,美得眼神不带丝毫的秽色与性欲,反倒是让自己生出了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烦躁地抓了额前的短发,紫袍壮汉连忙将脑海中那女子的容貌忘却,站在凉亭处同身侧的白袍医官一道打量着身前冰棺上的黑衣少年。
这世上能把青龙帝君伤成这副模样的人不多,最多四位。
其中两位是同为大恐怖存在的天南阁“剑圣”与青山“寒门”,此外,便只有渡江的“血刃”与横苍的“卫廉”了。
横苍渡江。
有意思了。
当初彼岸的名讳,不就是一横叫横苍,一竖叫渡江吗?
壮汉去暖阁里取暖去了,白袍医官执笔图画,身后走来一行少年,伏地行大礼,口呼“上医令”。
是中郢的人。
宣缘微微侧身,轻柔地恬笑着,回眸凝视床榻上的黑衣少年神情悲悯,素手在床榻上空挥了挥,洒了点水保持湿润,眉目忧愁感怀,良久,朝着身后少年温柔询问道,“你们,便是为他而来的吧。伤得有些重了,怕是不能再立于那平台之上了。节哀。”
白袍少女声音温和,带着些许的自责,眉头轻蹙,美,不可方物。
医官独立,四周风雪缄默,喧嚣蛰伏,一行少年矗立一旁,青衣礼敬,黄袍礼敬。
他们都知道白袍医官在讲述说什么,这中郢的七大顶梁柱之一,怕是塌了。
少年扶正青蓝头冠,朝着身前黑衣少年行了一礼,随后又对白袍医官行了一礼,“辛苦医令了。”
“小子自家中出来之后,长辈们便多次告诫,万不可对医令失礼,但初到贵宝地时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北风表弟,迟疑良久,却是耽误了。幸有兄长在侧指点迷津,不若还真是耽误了长辈们的珍重嘱托了。
“帝君自青龙宫远走时便已吩咐好了事宜,医令莫要纠结了。昔年青龙空悬,魁首与父皇达成交易,但其本愿却是驰骋沙场,一展鸿鹄之志,此后却因星宿宫拖累,身负大能者使命而受到八方顾忌。此事对帝君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毕竟以魁首的实力,凭借他超凡的造化,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逼迫他的存在,若是察觉威胁帝君想脱身,便谁也拦不住。如今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结果,倒是医令,南天境动荡,便是如您这般手眼也不曾看出丝毫的端倪吗?”少年恭敬低语,一身金袍,温和执礼,娓娓道来舒缓着身前白袍医官的情绪,语气谦平有序,每一字似是都带有“静下来”的能力,谈吐不凡。
察觉到少年的宽慰与细心白袍少女淡笑,伸出手揉了揉鬓角,看起来稍显女儿态。
算是在小辈面前出丑了。
宣缘会心一笑,冬雪化,春水鸣,天地乱动,华光万丈。
这一颦一笑,牵扯着天地的心神,牵扯着万物的动向。
这是大恐怖的笑容。
青衣少年执礼,白袍少女也不做回答那天南阁的事宜,微微颔首,神情算作释然,转身于床榻旁点了一柱香,烟气渺渺,紫云汇聚,床榻上黑衣少年微皱的眉头慢慢舒缓下来,但眉目间仍残留着些许挣扎与恐惧的痕迹。
这几年,天骄们越加害怕噩梦了。
彼岸让那死门大开,它开始不耐烦了。
但天骄们,可做好了面对那死门场景的准备?
除了那渡江的鬼魂。
他们连虚无都不怕,还怕什么?什么都不信,手中执掌道义,肆意腥杀。
天变了。但少年,准备好出征了吗?
劲装少年一饮杯中茶水,天际战鼓声声、隆隆回荡,凉亭四周矗立着十位当代天骄,以及一位绝世帝君。
他们,都等着开棋盘的那一天,等着,落子无悔。
只不过其中一位,尚未做好心中的抉择。
流云少年起身远走,肩上扛着一把般若流星锤。
看着那一袭长褂的身影,身后绿袍少年傻笑。
笑得大义凛然,笑得,绝代天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