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桥以东飘起了柳絮,以西落了一阵雨。
一行披着青衣的少年在渡口处矗立,等那一声三年没听的铃响。
他回来了,那誓要横苍渡江的青衣少年提着一壶老酒远去,去寻找他的道统,三年后他便要回来,答那留墨于池塘水旁的诘问。
何人为师?
且看那少年提剑,于风雪中伫立。
……
……
平地上飘着雪,这一飘,就漫过了地平线。
他还在等,像个赌徒一般,用尽所有一切充当那筹码,赌一个爱情的真假。
他疯了,披头散发,弄得那天下三大名楼之一的锦华楼紧闭了十年又三个月,却依旧再等。
时人不知他到底是心疼那筹码,还是痴心不改,非要等到那谷中仙子赐下一丈红绫,恩断义绝。
白衣少年卧岩饮酒,一身霜雪掩盖了其于一切痕迹,立于阁楼三尺平地前一望,尽是白茫茫雪,诉完严寒,却言不了衷肠。
阁楼内苏颜披了一件红衣,不为御寒,只为让那少年看见。
红衣在雪地上空化作了一滩脓血,琴声一断,少年伸出手挖出了雪地里埋着的三把断剑,拖着残缺的身子飘然而去,不带丝毫的留恋。
“你舍得让他离去了?”
“他没在等我。”不见身后少年,红衣女子轻启檀口,声音轻微却凛冽,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与疏远。
话毕她款款起身,那断了琴弦的焦木上残存着少女指尖上冰冷的余温,此后,徐徐逸散。
这天,锦华楼大开了尘封十年之久的楼阁封禁,那门前的雪地上陆续地留下了五湖四海的足迹,与昔年的盛况相差无几。
若说少了些什么,大约便是那醉卧栏杆、千金买酒的白衣少年如今已是变换了模样,人海苍茫。
风霜裹挟着胭脂气游荡,在锦华楼后山的一座隐秘亭台处,方才那转身离去的红衣女子于轩窗前落坐,一身大红色衣袍黯淡了几分,慢慢变得如她唇齿一般苍白。
打量着对面气若游丝的倾城佳人,那屋内等待许久的锦衣少年不见神情波动,手腕托腮,举止稍显浪荡,点头算作行礼,用手晃荡着杯中青酒,言语漫不经心,“你,可曾后悔过?”
“不过交易罢了,后悔什么。”青烟渺渺,红衣少女托起陶碗饮下一口热茶,面色缓和了几分,暖fēng_liú窜,显露出那帷帐之后的两袭绝色衣袍。
锦衣少年抬眸观摩,居左侧的女子戴面纱,看不清容貌,身段婀娜气质偏冷,衣着却显得十分诱惑,一件清清白白的襦裙穿在她身上,却是分不得勾引还是保守;居右侧的女子身材娇小,烈火红唇,面容清秀偏幼,站在原地执剑佩刀,看起来却极具保护欲,若是神情再胆怯一份,那更是能轻易撕破世界男子的表面伪装,将魔鬼暴露于朗朗乾坤之下。
都不是什么善茬。
易鲸淡漠地收敛了视线,朝着对面女子微微一笑。
既然是交易,那么他自然无需在意手段与过程,无非是筹码的利弊,谁也没有去质疑的权利。至于如今他这笑容的意思,是他看不清那少女的意图。这二人是北斗的,但怪就怪在她们不仅没有遮掩身份,那象征北宸皇权的星辰勋章更是被她们两人堂而皇之地挂在了腰身侧,站在那分不得是挑衅还是坦诚。
这,算是交易吗?
有点过分了吧。
锦衣少年轻抿了一口碗中茶水,将面前红衣少女的面容细细打量了一番,对方也任他看,双眸清澈,不作解释。
少年微微一笑,细细思量着。中郢与北宸百年来虽说没有战事,但中土三国之间彼此摩擦不断,想要吞并彼此的心思是遮也遮不住的,他作为星宿宫小帝君帮敌国做保险,这有违道义;再者锦华楼作为“七宮六殿九方阁”中的“一阁”,它的站队是十分重要得,尽管闭楼了十年,但依托中郢上千年,现如今自己让这门开了,却被告之要改换门庭了?
少年思量了片刻,斟酌一番后徐徐起身,南下数步,声音于身后缥缈:
“既然是交易,我又答应下了,你完成后我自然没有推脱的理由。告辞。”
“慢走。”闭眸感知着那起身离去的锦衣少年,红衣少女气息不稳,身子微微摇晃,神情分外得复杂。
尽管他很强,但有可能,她仍想亲手杀了他。
女子闭目换茶,那锦衣少年身为中郢少有的天骄帝君,哪怕是羚羊宴之后天下势力彼此剑拔弩张,诸如帝君、大能者之流纷纷出手、显形,他也一直是显山不露水的状态,七年前他于北海妖境归来之后,诸如境界的揣测更是成了世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适才她的试探对方也没有留余地,那表露威胁的气息竟让她有些难以抵抗。
盛名之下无虚士。
苏颜愁绪闭目,身后两道倩影行礼消逝,留有一阵美人香,一阵绵长的叹息。
落幕星夜,阁楼的门扉被轻柔地合上,屋内红衣女子伸出手袖擦了擦嘴角猩红色的脓血。
他走了,此后,一去不回。
此后,再无牵绊。
……
……
南域大雪封山,越是往天南阁走周围山体便越是如冰雕一般晶莹坚硬,望着那柳絮状的云层锦衣少年倚门眺望。这车厢内坐了两位生得妩媚的姑娘,一位叫“胭脂眸”,一位叫“点朱唇”。
只可惜,都是别人家的。
抱剑矗立,少年迎着风雪兀自呢喃道。他本不想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