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的女声震破了阳皓辉脑海中的混沌,他被那只手拉出水面,意识重新回流进身体。他猛地睁开双眼,希葵柔美的脸映入他的眼帘。她半跪在阳皓辉身旁,正把割破的手腕凑在他唇边。消失的左边身体正缓缓重生,阳皓辉能清晰感觉到沛然的生命力在伴随着嘴中微甜的血液重新注入身体之中。
周围的一切覆盖上了一层浓郁的绿光,也都在某种不知名的伟力下停止了流动。此时此刻,能够行动的只有他和希葵。希葵凝视着他,唇角挂着微微的笑。笑的是那么温柔,透着母亲般的温暖。
“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快停下!“阳皓辉拼尽全力的想要扭过头避开希葵的血液,他感觉到了某种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但身体僵硬的像是石块,一根手指都移动不了。
“【苏生】,是我的血授。“希葵轻笑着说,”对不起,我没有想要隐瞒你们。这是我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能力,本来是预留给……少主的。“
一生只能使用一次……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阳皓辉自然明白。这是足以扭转死亡的禁忌力量,一条生命的代价……只能是另一条生命。
阳皓辉狂吼着“停下“,但吼声渐渐衰弱下来。似乎已血液作为媒介,潮水般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那是她在旅店床榻之上并未说完的话语,也是这个名为希葵.向阳的女孩的一生。
夜音曾向自己提到过有关于“人口买卖“的犯罪种类,而希葵就是其中受害者的一员。
希葵的父亲是一名普通人类,而母亲则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森精,一家三口生活在西元界的“布拉克行省“。父母都不是元素师,靠着家中一方向日葵田养活生计。也是因此,希葵的父母才会不惜改姓为希葵取名“希葵.向阳”,他们希望自己这个可爱的女儿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像向日葵一样阳光快乐。
日子虽然窘迫一些,但很幸福。那时年幼的希葵每日乖乖早早的完成醒前学宫的学业,摘上几朵品质不佳不能榨籽的向日葵,编成两顶花环为劳碌一天的父母带上。那个小小的房屋是希葵最幸福的小窝,也是父母驱散一切疲劳的港湾。
但某一天,熊熊烈火燃尽了希葵曾拥有的一切。一个名为“猎人馆”的专职人口买卖的犯罪集团闯入了她的家门,分尸了她的父亲,掳走了她的母亲,当着年仅7岁的希葵的面。
希葵当时本来也难逃一死,在那帮凶徒眼中,人不过和商品等价,小孩并非他们给予怜悯的对象,但她微长微尖的双耳救了她一命。物以稀为贵,人类与森精混血极难诞下后代,而这种后代,也就是半森精,是人口买卖市场上天价的“商品”。
再然后的生活,她被带上了锁铐,关进了囚笼。为了防止商品有体力出逃,猎人馆的凶徒每天只会给予一块发霉的面包和一杯混杂着石子的泥水。一顿“饱餐”之后,往往满嘴是血。也许是过度的痛苦刺激了她,也许是因为半森精的体质与人类不同,她在被绑架后的一个月没有通过觉醒仪式便觉醒了元能。可那时的她太过年幼,完全不会使用这股力量。每当夜深人静,生灵钟在那方小小囚笼中单调的回响,却连一道最轻微的割伤都没法治愈。
反抗没有意义,那时的她实在太过弱小,每一次的抗争换来的只是一顿镶有铁钉的木棍的毒打。一遍又一遍,重蹈覆辙。打从一开始的坚持,再到不屈,再到绝望。她本以为自己会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狭小牢笼中度过一生,直到某天,一只遮掩着囚笼的幕布猛地揭开,刺眼的强光几乎让她睁不开双眼。面前站着一名脸色阴沉的中年男子和两个和她看似同龄的男孩。
她没有任何喜悦,因为她明白了自己将被“出货”。在猎人馆的歹徒们无事闲聊中她偶尔听到过那些被出货的商品的结局,那无非是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地狱罢了。
猎人馆的一名歹徒正眉飞色舞的向中年男人介绍着希葵这件商品的优势,她的圣愈与苏生早在希葵觉醒当天便以查明。中年男人满意的点头,他看重了希葵的能力,却又心疼那过高的价格在与推销者讨价还价,年龄稍大的男孩则是抓耳挠腮的轻声嘀咕着猥琐下流的词汇。希葵捂住耳朵蜷缩起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不管是哪种声音她都不敢听,哪种声音听起来都像是毒蛇在耳边嘶鸣。
可最终接近她的,是最后那个,什么也没说的男孩。他只是蹲下来静静的看着希葵,眼神清澈透明。
他缓缓的向希葵伸手,希葵则缓缓绷紧身体。她的手中暗暗握紧了一片鱼鳞大小的石块,那是猎人馆投食时不小心误留在水杯中的。她从小就是个坚强的女孩,这是她最后的反抗,也是自我了断的最终手段。
但她没有用出来,因为男孩像是为了防止她疼痛一般轻柔的解开了锁链,又缓缓的将浑身泥泞的她拥入了怀中。
“很疼吧,别害怕了,我在这。”男孩轻声在她耳边说。
石块从希葵小小的手里滑落,在囚笼的底部撞出“叮”的脆响。她感受着男孩怀抱中久违的温暖,眼泪无声的流过脸颊。
男孩松开她,认真的直视着她:“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吗?”
不是商品,而是家人。
希葵呆呆的看着他,只是哭,还是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阿焱!”中年男人皱着眉低喝,“她是我们耿家买回来的奴隶,别这么称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