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那现在呢?”
裴瑶卮没有再说话。
到了昭业寺,进过了香,住持师太听她说要在这里住一晚,不觉分外吃惊。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姑娘倒真是胆大!”
她笑道:“要来的躲不掉,不来的也不必躲,没什么好忌讳的。”
师太颔首赞她心思透彻,便安排了人去给她备了禅房。
当晚,她早早便安置了,可在床上直躺到午夜,却始终没有睡意。
人说触景生情,来到昭业寺,她想的不是上回险些葬身火海的事,而是那一晚,在这寺中见到萧邃的事。
她始终好奇,除夕夜,萧邃做贼似的来这女寺,究竟是为的什么。
“都不怕被人撞见坏了名声的么……”她睁着眼睛,抓心挠肝地好奇,不觉低语道,“……总该不会是在这寺里有相好的吧?”
她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想,忽然,却听南窗下传来些细碎的响动。
她转眼看去,心里累得慌:不是吧,又不消停?
这不速之客尚未现身,先往房中放了迷香,她暗中捂了口鼻,放轻动作躲进了衣柜里,憋了好半天,才终于将来人给等了进来。
黑暗中,那人鬼鬼祟祟的,佝偻个身子摸进来,到了床边却没见着人,当即便是一愣。
“死丫头,人呢!”
那人气急败坏地啐了一句,裴瑶卮听到他的声音,不觉有些意外。
——似乎,是个老人?
她暗中掂量了一把手里的袖箭——这是今日临出门时,相婴特地让洗竹给她送来防身的——定了定心,猛地推开柜门蹦了出去。
来人吓了一跳。
她吹开火折子,就着点光亮,淡淡一笑:“人在这儿呢。”
“你……”那人回过神来,竟半点不着急,疑惑地问:“你吸了我的迷香,竟然无事?”
裴瑶卮点亮了灯,“足下在窗外鼓捣时我便有察觉,此间自然无事。”
灯光一亮,她将对面的人看了个清楚。
果真是位老者。白须白发,五官的端正救不了那一脸的褶子,但那一双眼,却出奇得清亮,全无老者该有的浊黄之态。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裴瑶卮看清了,面前这人,没有左手。
“小丫头,之前那斑斓蛙之毒,就是你解的?”
裴瑶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好说了,疯医这是想要解毒的方子?小女双手奉上就是。”
巢融袖子一挥,一脸的不屑。他正要说话,这时,外头传来了守夜卫从的扣门声:“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裴瑶卮看了看自己手里这盏灯,只道自己睡不着,起来坐会儿,叫他们放心。
将人遣走之后,巢融玩味地看着她,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有些胆识,竟不怕我?”
“谁说不怕。”她说着,似笑非笑地往他右手上一瞟,“您精通毒理,我可不想自己这一嗓子求救喊不出来,反倒将命给送了。”
巢融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手,笑呵呵地将那把断魂散揣了回去。
“是个聪明娃!老夫喜欢!”他道:“不如,你跟我回去,做我徒弟怎么样?”
裴瑶卮笑道:“先生抬举了,小女对医理全然不通,更无心向学,只怕要辜负您一番好意了。”
巢融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胡说八道!真是个不老实的!”他道:“你敢说你不通医理,那相韬媳妇的命是鬼救回来的不成!”
裴瑶卮细想了想,自家小舅失踪了近二十年,多半早就没了,这样说来,可能还真是鬼救回来的。
“看来先生不是对解毒方子感兴趣,而是……对能解毒的人感兴趣?”
巢融哼了两声,“小姑娘,告诉你吧!老夫今儿就是来抓你回去一拼高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