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此番周国妄图过荒地来犯的企图被暗卫司一早洞悉,及时防范住了,即便,周国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来,但国中之内忧,却也是足够他头疼的了。
“此番夔澈之事,你办得好,朕自有重赏。”他对黎白道:“只是另一方面,国中之事,暗卫司也不能疏忽。”
黎白先是应了一声,而后试探着问:“不知陛下具体指谁?”
“相氏。”
黎白有点意外。
萧逐又道:“相婴。”
“卫将军?”黎白这会儿是真有些奇怪了:“恕微臣多嘴,陛下不安之处,非在积阳郡公,而在……世子婴?”
萧逐颔首道:“积阳郡公自是要盯着的,只是相比于他,相婴你就更得叫你手底下的人拿出十倍的精力,给朕盯好了、盯紧了。”
相韬生性谨小慎微,出仕多年,从未惹过事。萧逐对他,虽不够放心,但也实在提不起多少的疑心。
可相婴就不一样了。
名望、地位,才华、资历,他才二十出头,却已什么都不缺了。实话讲,萧逐私心里是极希望能将他笼络到自己身边,成为一名如姜轶一般的近臣的。但这么多年,即便如今这卫将军的位置给他坐着,但相婴却总似一块儿捂不热的石头,差事办得漂亮归漂亮,论起君臣情分来,却半点热络之意也没有。
萧逐起先觉得他年纪小,再者,他刚到自己身边当差时,也是这副样子,他便也未曾多想。可这一年半年间,皇帝陛下的想法渐渐又不一样了。
年轻才俊,有几个是不图追随主公,建功立业的?
或许,相婴并非是捂不热的石头,只是,他单单不会被自己捂热?
这疑影一旦冒出来,尤其在潘氏倒了之后,萧逐心里便一日重过一日的不安生。
那头,黎白领命,郑重道:“陛下的意思,微臣明白了。卫将军那里,自当盯紧,不敢辱命。”
萧逐缓缓点了点头。
楚王府,浴光殿。
瞬雨将有关夔澈之死,确实的消息报上来时,殿中正在传晚膳,裴瑶卮听罢,悬了多日的心终于彻底落了下来,整个人往椅子上一瘫,松垮垮地,许久都不愿动弹。
这下子,事情便算彻底了结了吧。
萧邃原本没多大感觉,这会儿见她欢喜,自己便也跟着欢喜起来。他吩咐了丫鬟送坛酒上来,回头问她:“这下高兴了?”
“那还得看殿下您满不满意呢。”她强撑着直起身来,隔着满桌子的珍馐美馔与他对视,一双眼睛笑眯眯的,问道:“周国的事,差不多算完了,夔氏如此一来,宇文芷君忙着善后,短期之内定然不敢来犯。楚王殿下,您交给我的这桩差事,我办得怎么样?可有给您丢脸?”
丫鬟将一坛陈年的女儿红送了上来,正要启坛给主子斟上,却被萧邃拦住了。
他挥挥手,将左右皆遣了下去。
“王妃与本王心意相通,所作所为,莫不是按着本王心意来的,本王多谢王妃。”他浅浅笑着,“说起来,也不止我,听说前几日,瞬雨已与你交心聊过一回了?”
裴瑶卮没说话,只是唇角的笑意压不住。
她想,之前萧邃说的,他的这些个心腹手下,遇上有识之士,从来是只相重,不相轻,如今只从瞬雨看来,这话倒是不假。
心思一飘,她愉悦之下,不自觉地便去摸眼前那坛酒。
然而,手还没沾上酒坛的边儿,便被人蓦地拍了一巴掌。
对面的人眯着眼睛问:“不长记性是不是?”
裴瑶卮捂着手,扁了扁嘴,正在心里骂他不近人情呢,忽然间灵光一动,想到了一件事——
“楚王殿下,究竟……是咱俩谁不长记性啊?”她一双眼睛眯得比他还邪性,不由倾身朝前,缓缓问道:“关于这酒,我该记得什么?
你又记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