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微雨。
烟随风来,却见荒山野地间升起一缕缕呛鼻的味道,没烧尽的纸灰在空中飘飘荡荡,如黑色的雪片,荡向远方,遮人眼目,在这天地间回旋飘摇。
耳边哭声依稀传来,还有唢喇的声音,悲怆,哀伤,似有不详,令人为之恐惧,避之不及。
路上往来的人,哪怕背负兵器凶神恶煞的汉子现在也不免似避蛇蝎般远远躲开,嘴里低骂道:“真他娘晦气!”
雨水淋落,不大,细如牛毛。
哭声,到处都是哭声,还有呛鼻的味道,飘散的纸灰,连这天空都映的一片黯淡,愁云惨淡。
只因盂兰盆会就在今夜。
子时一过,地府大开,届时与人间相连,这阴间的孤魂便会被放出来,回家接受子孙后人的香火供养,而无主孤魂就会四处游荡,徘徊不去。
单以佛家而论,这七月十五,各地寺院要隆重举行“盂兰盆法会”,供奉佛陀和僧人,济度六道苦难,以及报谢父母长养慈爱。
所以这一路上倒是见到不少和尚急匆匆往京城赶去,再有盂兰盆会国师广邀天下高僧论法,此等盛会,自然不能错过。
天地间似没了笑声,一片悲愁,惨淡。
“老爷,我穿成这样真的没人认出来吗?”
京城城门外,两个一瘦一胖,一高一矮的身影正仰头张望着四周,高瘦的那人换洗了身素青长衫,长发被锦带扎束在背后,正好奇的看着过往的贩夫走卒,若非背后背着柄骇人长刀,这一眼瞧过去倒似几分读书人。
矮胖那个身上罩着件肥大灰裳,体态浑圆,头上顶着朵绿荷,背后背着锅碗瓢盆,亦是好奇的左顾右盼,荷叶下更不时传出抽动鼻子的声音,像是在闻什么。
姬神秀看了看灰蒙蒙的上空,便如乌云盖顶,难见亮色,显然皇气已去大半,这朝廷气数怕是仅存不多了。
他头也不回的轻声道:“又忘了,要叫先生!”
“哦。”
熊顶天一双眼睛全然落在那些往来小贩的身上。
“老爷,那是什么?”
“……”
姬神秀索性也难得再去说。
“那叫冰糖葫芦,想吃?”
熊顶天立时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
片刻后。
就见熊顶天肩上扛着根木棒,插满了冰糖葫芦,腮帮子鼓鼓的,嘴里含混不清的嚷嚷着:“好吃,唔,甜!”
姬神秀自己摘下一根。“咱们进去吧,先去找白云和尚他们汇合。”
城门口的侍卫挨个排查,可眼睛却是浑然看不见这主仆二人,不光是他们,就连周遭其他人都像没看见一样,任由他们通过。
以理来说,这京城应为朝廷最繁华富庶之地,但如今走进来一看,这满城若有若无的充斥着一股萧条之意,死气沉沉,便似深秋的草木,生机将尽。
“我可怜的女儿啊!”
一旁的石阶上趴着个嚎啕大哭的妇人,哭的撕心裂肺,怀里则抱着件血衣。
“听说了吗?最近城里老是丢失童男童女,有人说这是妖物作祟。”
“别胡说,京城有国师坐镇,怎么会有妖物呢!”
姬神秀念头一起,便自四面八方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还真是不加隐藏了,只怕今夜注定免不了一场恶战。
沿街缓行,走了不多久,忽见熊顶天脑袋一抬。
“老爷,是二弟!”
姬神秀自然也看见了,就见十方小和尚鬼鬼祟祟,像是在躲避着什么,怀里紧紧抱着个小瓮,东躲西藏,满是狼狈。
“他在那,抓住他!”
正观望着,不远处一队侍卫已飞快冲了过来。
“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什么李二虎,你们抓我也没什么用啊!”十方叫苦不迭,忙欲逃开,看样子是准备出城,但等他看见姬神秀主仆二人后,当即眼睛一亮,如见救星,连滚带爬的就冲了过来。
人还没到,就听。
“大哥,救我啊!”
姬神秀也不废话,他沉气一吸,旋即徐徐一吐,长街上顿时尘土飞扬,狂风大起,路人被吹的四仰八倒,一时间天昏地暗,不能视物。
等十方和尚再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天上了。
“燕赤霞呢?你师父呢?”
十方还没惊叫出口,话便被姬神秀堵了回去,他似记起什么,忙道:“对了,我们先到京城就发现有妖物在抓童男童女,结果一交手才知道是那国师的手下,原来,那老妖是要借皇气褪去妖身,它想要化龙,混乱中我们走散了。”
他神情悲戚,一脸担忧。
姬神秀寻了处地方降下。
“金佛呢?”
只见十方忙从肩膀解下个包裹,里面的金佛竟是碎开了,碎成数块。
“那老妖道行高深,加上早已吃了许多个和尚,沾染了佛法,金佛威力大减,被打碎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只把姬神秀当成了主心骨。
见金佛被打碎,姬神秀目光泛波,他沉吟片刻。
“先去大相国寺吧,论法大会在那举行,你师傅和燕赤霞想来也会去那里。”
……
“咣!”
“咣!”
“咣!”
……
恢宏钟声传开,本是佛门圣地,宝相庄严,可如今却充斥着说不出的诡异。
只见满地尽是跪伏的信徒,行如木偶,不言不语,外人看上去就似入定打坐。
雨已停,风却未息,天空风云激荡,阴云遮天。
“咣!”
又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