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君无前来,她还是瘫坐在江月身边,一动不动。
“是我太蠢,”她笑,“你明明都下令将他处死,我还收了你的酒……是我太蠢……”
他捂住她的眼睛,抱她出去,低声道:“厚葬了吧。”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是酒,还是泪?墨渍浸开,晕于纸上,是毁,还是错?
“你不如杀了我。”她不止一次说,“江月,你不如当初就杀了我。”
林铮来看她,见她形销骨立醉倒在桌边,手里紧攥着那首诗,泪如泉涌。
已经连续数日,水米不进,成日介便是喝酒。醉了醒,醒了再喝,喝了再醉。没人能劝得了她。
在林铮看来,三人之间,是一段复杂而又隐秘的三角恋。
圣上君无,癖好奇特,男女通吃,收下少年秦氏做他的面首,然则秦氏,却对辅佐陛下左右的国师江月,日久生情。圣上不识,等到江月获罪,遭人陷害,没有法子,为正法度只得赐他死刑。秦氏悲恸,带着圣上御赐的酒去看江月最后一面,却亲手杀死了自己心爱之人。
这三个人,互相背叛,互相错过,又互相伤害,实在是世所罕见,人间奇闻。
林铮本来,对龙阳之癖颇有微词,可经此一事,他便觉得感情之事千丝万缕,实难断定,他们,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他长叹一声,伸手将烂醉如泥的阿青抱到床上。她已经成年,身子却还很轻,柔弱仿佛无骨,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子该有的样子,恐怕是思念成疾。
阿青躺在床上,嘴里还是不停唤着江月,林铮细心地给她盖上被子,目光竟舍不得离开。
“阿月……对不起……对不起。”她迷迷糊糊拉住他的手,误把他当成江月。
他半带感慨半带好奇地打量着她的面容,简直是清丽绝代,美色无辜,怕是芳龄女子也自愧不如。倘若自己有生之年能遇此佳人,恐怕也会辗转反侧,至死方休的吧。
看着看着,一只手竟不自觉地抚上了她的脸。等他回过神来,内心羞恼,急忙抽身,却被她用力一拽,倒在了她身上。
她的身子很软,与他平日里接触到的男子都不同。侧眼看去,皮肤细腻,容颜无瑕,让人忍不住想亲昵。暗香袭来,他才想起自己正趴在一个男子身上,慌忙坐正。
自己养尊处优,从小到大见过多少女子,都从未动心,而今如何被一个同性的美色迷惑了?难不成近日里看着他们三人的事迹耳濡目染,渐渐竟也好起男风来?林家就他一个独子,自己从小也是行军打仗男子气概惯了的,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可怕可怕,简直太可怕了。
嗯,一定是怪秦兄他太小白脸了,所以像圣上那种风格强硬的才会好这口。嗯,一定是这样。
这么安慰着自己,林铮逃也似地告别阿青,出门就见洛雁纱守在屋外,不由得有一丝心虚。
父亲也曾提过自己儿时就和洛雁纱定下了娃娃亲,一个是将军独子,一个是太师之女,两家门当户对,又可以互相扶持。这桩姻缘再美满不过,双方父母也都是十分乐意,可惜自己对洛雁纱就是没有那种男女之情,一直以来他都只把她当妹妹看。
“秦哥哥怎么样了,还是那么伤心吗?”
“看来还是悲恸难忍,不能自拔。”
“唉,也真是可怜,可能过些日子就会好些吧。”
林铮灵机一动:“是啊,我看他那样,也甚是心疼。”
“你说什么?”洛雁纱不敢置信。
“可怜他被陛下玩弄,手刃挚爱,我恨不得替江月死去,那样他现在怀念的就会是我了!”
果不其然,洛雁纱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愤恨离去,林铮似乎找到如何能摆脱她纠缠的最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