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侯府晕了一晚上,除了让公孙刿彻底摸清了我的酒量以外,几乎是一无所获,便是榆关的消息已然在宫里传开了,我也依旧没宫里的嫦云知晓的那么快,公孙刿晨起时叫了贴身的长随带我进宫,自个换了身朝服正打算上朝,看着连早膳都来不及用,除了在我磨蹭着换衣裳时还笑了一下,别的时候一概不动脸皮,顷刻便回归乌云本色,我这头还将醒未醒,任由那几个侍女替我重新换好了宫女的袍子,一睁眼便见着公孙刿一身朝服立在廊下,正了衣襟又束了发冠,更没有骚包地披了一头的长发,意态萧然,却极是挺拔。
这样的彻侯还真是少见,不说那群侍女如何,便是我入宫见惯了美人,一时也难以抵挡这样的诱-惑,还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跟养在闺中三十年的小姐一样,从没见过男人似的。
昨日出宫,我本想借着还腰牌的契机从他身上套出些有用的话来,可末了话没问出几句,人却先倒了下去,倒是腰牌还在手上,公孙刿说无须急在一时,日后三天一小坎五天一大坎,有的是派用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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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他是在咒我。
离开前,我有些欲言又止,那些字眼到了嘴边便留了三分,到这会儿怎么也拿捏不出原来讲话的调调来,便只好用余光悄悄地朝他身上扫去,只觉这人光是在那儿站着,便叫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异样来;
似乎是宫里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不然他怎么也该同我调笑两句再离开。
心里不上不下的,再待下去眼皮都跳的慌,我只管进了宫再说。
别人上早朝都恨不得一秒穿好裤子,还嫌自己到了晚了要被皇帝点名批评,倒是公孙刿这样的,一天到晚的掐着点来,凡事都干站着看热闹的人,今日破天荒的来的挺早,想不注意都难。
朝臣各分两边,武官同文官从朝笏道服制一应沿用靖宫的,乃清一色的朱红,唯有腰间的玉带可以分辨,只可惜文武不合是常态,互相看一眼都是施舍,偶尔瞟过去一眼都恨不得扎出根刺来,不是嫌对方四肢发达,便是嫌对方迂腐冒酸,当中似隔了条银河,距离不大,只是临门一脚就是不跨过去,泾渭何其分明。
公孙刿对此很习惯,北地民风彪悍,所以才要费尽心思迁进关内,至少野蛮的习气是没有了,文官地位也上升不少,往常在骧国,文官连上奏都要一应上报都尉府,再由侍中审阅,最后才能呈到皇帝跟前,往往还没弹劾上去,自己就先掉了脑袋。
他看了眼对过低眉顺眼,可面上的骄横之色已然溢出来的成国公,先是屏息,后是敛手,根本想都没想,便站到了武官那一边儿去。
公孙嘉奥显然也是昨晚上就知道了消息,一晚上都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件事给定性,常清的人屠杀了榆关的百姓,还特地留了一户人家没有灭口,半死不活的可以跑出去大肆宣扬,这怎么看都是吕家军所为,没跑了。
但满意归满意,他还是要作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成国公是最会看眼色的,他见皇帝先是很有分寸地朝着大臣们发了一通火气,后又很快调转方向,冷着脸询问大臣们意见,便瞅准时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言辞切切地列出了吕兆年的几通大罪。
今日是屠村,明日,怕就是屠城了。
这是成国公今早在朝堂之上说的第三句话。
前两句都是铺垫,后边则很明显的就是在泼脏水,恨不得皇帝今日下了旨,明日吕兆年就能人头落地,百里加急地给他送过来一样。
夸人好很难,背后说人不好却是很容易,成国公不愧是当年高祖钦点的探花郎,语句通顺一气呵成,不带一个脏字,说到最后他换了口气,还把公孙伏都给连带着踩了一脚,说这人行军打仗是好手,可他为了立功,间接地延误了军情,竟然单枪匹马地跟着吕兆年冲进敌营,最后差点被逮住不说,还放任靖国余孽撤军,让他们跑去了相邻的潼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下好了,又得拖上半月。
钱和粮先不管,重要的是仗打不赢,皇帝便一直睡不安稳;
再拖下去,究竟何时才能收复剩余的州府,真正坐稳江山?
不说皇帝,公孙刿从头到尾就垂着眼,在边上听着,顺便替吕兆年觉得不值。
这就是他不愿意得罪文人,也不愿意亲近文人的原因。
文人善笔墨,抬手绘丹青,是有些本事,只可惜他们的心眼儿比不上针尖大,十个里还有八个记仇,剩下两个还得装清高。
最可怕的是,你连什么时候得罪过他都不知道,兴许只是一时嘴快,可人家却往心里去了,甚至绞尽脑汁地要把你拉下马,直至挫骨扬灰才算放过。
吕兆年当初指着鼻子骂成国公是老冬瓜老匹夫的时候,怕是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局面吧。
公孙刿好整以暇地等着成国公把话吐完,又等着他那皇兄给个反应,得亏文官的地位一向不高,所以以奸猾著称的成国公才能顺着杆子往上窜,很自然地成了文官的领袖,索性他这个国相兼国公是新官上任,最是要立威的时候,别说是左将军和三军都尉,便是彻侯都敢当着面辩上一辩。
公孙嘉奥很想就成国公的意思,再让公孙伏都撺掇着吕兆年去送一回死,这样不光兵有了,人有了,脏水也可以顺利地泼到旁人身上,至少天下人都看见了,吕家军jiān_shā掳掠,敌我不分,而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