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丰盛的早饭,接着把昨日没收拾的物品装箱,在韩嫂、王嫂和李伯的跪别中,杜君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蹬上了去往宋府的马车。
此时不过巳时。
晃晃悠悠,伴着身周的嘈杂转为安静,饶是杜君大大咧咧的性格,手心也不由开始冒汗。
破船还有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宋府再落魄,也不是她一个庶子儿媳能张扬的,何况还是个带着毫无血缘关系拖油瓶的假儿媳。
他们要是查出来怎么办?
会不会将壮壮的身世公布于众,大白于天下?
那壮壮以后怎么见人?
会不会怨恨她这个将他生下来的娘亲?
或者他们选择隐瞒,然后秘密处理,最后搞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
一时间,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纷至沓来,杜君头大如斗,第一次后悔起当初选择嫁人的决定,甚至于某一刻,她甚至都想喊宋江停车,她不去了行么!?
但是,摸了摸发髻上的梅花钗,再想到那个得知她异于常人经历却仍然选择不离不弃的男子,杜君又莫名的心软了。
是,她可是选择逃避,那他呢?他怎么办?一辈子活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还是破罐子破摔浑浑噩噩过一生?
这一刻,杜君才第一次意识到宋江为她承受了多少本不应承受的重任,担负起多少本不是他应该担负的负担,只因他心悦她。
而她又为他做了多少呢?
仔细想来,真的很少.....
更多的是可有可无,放任自流.....
一时间,杜君胸闷难当,心底更是五味杂陈。
“小姐,你怎么了?”
杜君的异样很快引来满仓的注意。
“没什么,车厢气闷而已。”
良久,杜君才舒了口气,摆摆手,她要静静。
满仓哦了一声,看了看杜君,倒也没再追问,四下寂静,只听得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与人生一样,再远的路程也会有走完的那一刻。
半个时辰后,一溜马车徐徐停了下来。
听到姑爷的声音,满仓率先跳下车辕,“小姐,我们到了。”
杜君深吸一口气,掀起车帘,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男子温和的笑脸,忐忑难安的心前所未有地平静。
“来,我扶你,小心点”,说着,男人伸过来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
杜君笑了,这个男人,也许在别人眼里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给与她的是他的全部,这.....就够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能回报的也只有紧紧抓住他的手,一辈子都不放开。
冬日的阳光洒在杜君的脸颊,宋江双眸微眯,好像被闪了一下,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杜君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温柔。
借助宋江的帮忙,杜君稳稳的落了地,与之温柔的对视了一眼,才慢慢抬头打量起眼前的宋府来。
朱红色的大门高约三米,看起来气势磅礴,左右两侧各是一个青石石狮子,大门上布满了明晃晃的铜钉,在阳光下的照耀下璀璨发亮。
再往上,红边蓝底的宽大匾额上龙飞凤舞写着两个金漆大字,宋府。
“十爷!”
府上的门房小厮早早得了信守在大门口,听到动静纷纷鱼贯而出,一个个请安的同时不约而同地悄悄打量起杜君来。
没办法,十爷当初的动静太大了些,就是他们这些下人也甚是好奇,相互打听,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府里名不见经传的十爷冒着被踢出家族的风险也要将之娶回家来?
只可惜,大半年的时间,众人皆无缘一窥真容,这份好奇也随之泯灭于无形。
直到这次年底,随着十爷高调回府,尘封已久的话题再次甚嚣尘上,如今,堪比话本还精彩的本尊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岂能放弃?
首先被人记住的就是身高,杜君一米七的个头,身姿匀称挺拔,加上挽起的发髻,和宋江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劣势,甚至还要高上少许。
其次就是漂亮,但是这种漂亮又有别于其他女子,清冷中带着些许英气,完全看不出传说中农家女的痕迹,。
再看身后三辆马车和站在杜君身边的侍女,啧啧,这架势,就是明远城里的世家女也不过如此。
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十爷,二夫人命小的们在此等候多时了,还请十爷早些进府”,就在这时,一年约五十身着墨绿长袍的男子笑着上前见礼,说道。
宋江颔首谢过,随即转向杜君,“这位就是为夫给你提过的忠叔,府内总管,娘子若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找忠叔帮忙。”
杜君眼睛一亮,忠叔,原名李忠,家生子,从小厮做起,担任总管近二十年,是宋府内少数对宋江没有刁难的人之一。
杜君屈膝一礼,“忠叔大名如雷贯耳,夫君在家时常提及,今日得以相见,还请受小妇人一拜。”
李忠侧身避过,拱手道:“十夫人客气,十爷能有今日,实乃老爷和夫人之功,老奴只是尽下属本分而已。”
接着又转向宋江,“老夫人体恤十夫人刚从安县赶来,舟车劳顿辛苦,特免了今日拜见,待晚饭时相见不迟。”
宋江拱手谢道:“多谢忠叔告知。”
客气而疏离,不谄媚,不热络,怪不得能在总管一职屹立不倒多年,单是这份彼此距离的拿捏,人心的揣测,就值得好好学习,杜君一边观察一边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