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可想过后果?”独自酝酿半晌,唐氏面色阴沉,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问道。
“我知道啊”,杜君面上态度温和行事恭敬,但说出的话却锋利依旧,“但是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要为我妹妹讨一个公道。”
“为你妹妹!?”对于杜君给出的说辞,唐氏撇撇嘴,嗤之以鼻。
出身大富之家的她,自诩早就看透了姐妹间的情意,小时候比衣裳、比首饰,成亲后比相公、比儿女,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亲情,那是建立在权势之上的,当你富贵时,自然有娘家姐妹上来嘘寒问暖;当你落魄时,一个个躲避的远远的,唯恐被牵连上,就因为这点,所以她才竭力地帮自家相公周旋,所以也才压根不相信杜君所谓为妹妹出头这一说,里面肯定还藏有别的目的。
“那是当然!”
唐氏的小动作杜君并不是没看到,但是相对于唐氏,杜君脑子里根本没那根弦儿,完全是出于本能,护短。
“我家妹子做错了事,只有我能骂的,别的任何人都不行,其中也包括夫人您!”
冷冷的誓言一出,不仅站在一旁已经哑火的曦兰被惊到了,就是唐氏也瞠目结舌。
她自从成亲后,尤其是当成了县令夫人,有多久没有被人这般讲话了?
一年,五年,还是十年?
久到她已经想不起了,好像还是她未曾出嫁前被父亲教训过,可那是她的父亲,你杜君算个什么东西。
一瞬间,唐氏火冒三丈,嘭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难道你就不怕我回去对宋捕头不利?”
“怕?有什么可怕的?”杜君呵呵一笑,“不就是一个捕头么,小女子还真没瞧在眼里,银子挣的不多还累的要死,莫不如回来帮奴家打理生意,我可以保证他一辈子生活无忧。”
“愚昧至极!目光短浅!”唐氏鄙视的看着杜君,嗤笑道,“你这个农场之所以能在安县做的安稳,真当以为是你自己的功劳么?还不是看在宋江的面子上。”
“夫人也许您说的是对的,但那又如何?”杜君一愣,旋即嘴角上翘,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大不了我们夫妇把这个庄子扔了,也不能让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
“杜氏,你这是在威胁本夫人么?”唐氏没想到杜君会怎么强硬,忍不住勃然大怒高声喊道。
“并没有,只是看不惯而已,周夫人,我们夫妇尊重周大人的为人,但并不代表着我们必须卑躬屈膝的活着,尤其,被一个连自由身份的奴婢教训,说到这儿,我倒想问问周夫人,我们夫妇做错什么了,竟然连你们府上的奴婢都能欺上门来,指着我妹妹的鼻子训斥?”
杜君音量不大,但却一句道破了隐藏于唐氏心中的心思。
不错,她就是依仗着周全福的权势,才会在到杜君农场之后耀武扬威,但是,那有什么错?她男人是县令,你杜君只是个连夫人称呼都不敢叫出口的小农妇,能被我欺负那都是你的福气!
不过,唐氏毕竟养尊处优多年,还是很在乎外在形象的,短暂的失态之后立即反应了过来,为自己辩解道:“曦兰.......她也不过是担心我喝不惯你农场拿来的茶,才执言说了几句,又何错之有?”
“周夫人,您说这话可就没什么诚意了。”
杜君并没有因为唐氏的退缩而放过一马,冷冷一笑继续说道,“您是官家夫人,出门做客代表的是周大人,他的脸面、体统和规矩,难道会不知道客随主便这句话?不,您知道,您知道才会纵容你的丫鬟在这张牙舞爪,肆意抹黑,就是因为你觉得我家夫君少不得还得在周大人手里讨生活,或者说还得仰仗周大人在下一任县令面前替他美言几句,所以您不在乎,吃定了我们不会出去乱说,吃定了我们肯定会吃下这个哑巴亏,您说,我说的对么?”
“宋娘子,你想的也太多了,言过其词。”
唐氏这会儿已经从杜君咄咄逼人的姿态中反应过来,身子往后一靠,又一次恢复了其端庄大方的官夫人风度,慢条斯理的笑着打起来圆场。
“本夫人的夫君被委派到安县担任县令一职,是朝廷信任,目的也是造福一方,怎能因本夫人的而断送了宋捕头的大好前景呢,刚才,也是我试探于你,看看宋娘子的品行如何,所幸,宋娘子没让大人和本夫人失望,性子耿直,跟外面的传闻一样,嫉恶如仇,眼睛里不揉沙子,还极其地维护下属。”
“由此本夫人也就放心了,育童院的那些孩子就先放在宋娘子的农场住上一段时日,待来年春暖花开,县衙自会拨出一部分银两,协助育童院重建,只是这话出我口入你耳,可不能再外传了,这也是你家大人对安县百姓的一份心,可若是被其他人家知道了,还不定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呢,是吧,宋娘子?”
说罢,还不忘对杜君眨了眨眼,然后随手抽出一张帕子掩住玉唇,笑的是优雅之极。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得了精神分裂呢,前一刻剑拨弩张,下一刻就能像一对相交已久的密友,把酒言欢。
杜君瞅着唐氏在对面自编自导自演,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真不愧是内宅培养出来的高手,对时机的把握,话题的转变以及这一颦一笑,眉梢都自带风情的表演皆拿捏的恰到好处,可以说是登峰造极,毫无违和之感,若放在现代,妥妥的影后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