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溪陈家,近百年来都算是登州一等一的大族,只是除了最初几代还出过几个大官,越往后就越显后继无力,仿若是掉进了钱眼里,经商或有些大大小小的成就,仕途则疲乏了。尤其作为宗家的长房,到了陈迹爷爷陈知俞这一代,竟是人定位的单薄下来,为了维系宗家的权威,竟拿出了“三服之内不分家”的说辞,其余势大的旁支或许还有想法,暂且也只能将这事绕过去,当然每年祠堂里的座椅,他们是越来越靠前了。
宗家最后的挣扎,陈知俞,陈知禹两兄弟,对于儿孙的要求也就高了许多。而后陈知俞过世,如今主持陈家的陈知禹老太爷,对于兄长家的独子独孙,着眼点也有些不同。虽说他底下儿孙,已有兴盛之势,三个儿子,孙辈更是七八个,但在这些后辈真正成长起来前,依旧需要陈修洁做一个中转扶持。老人本身不介意宗家的名头落在陈修洁身上,本身也该是如此,只是儿孙多了,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多做些准备。
陈修洁调往登莱任知府,在一定程度上压下了陈家某些人的念头,再又听说陈迹在青州捣鼓出来的很多事,某些心思自然跟着活泛起来。
陈修洁早前回到松溪,受到的待遇可谓风光无限。当然,对他而言,这种风光,比之以前的奚落并无太多不同,何况向来是那样一个宠辱不惊的性子,本身不会在意许多。
陈迹比之他爹就要差了许多了,这家伙表现出来的状态,着实也叫某些人起了心思。陈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亲人的捧杀或是挖苦,凡事他只听表面就够了,至于背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要想这样就跟他玩,那还真是太看不起人了。
陈迹对于老爹把他放出来“挡刀”,突然有些想法。
随着陈过一道进了位于正中的宗家院落,陈迹被领到了一座深院,到了这里,除了陈过,其他陈家子弟都已经半路离去,陈迹倒也自来熟一般,说了一句“晚些请诸位兄弟喝酒”。陈过在内的几个大孩子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几个小的,眼睛都为止一亮,大抵平日里背着家里,尝过酒味了。
陈过在兄弟们离去后,低声说了一句,大抵是些家里对于子弟喝酒的规矩。
陈迹正色应下。
陈过是陈知俞的孙子,家里排行第三。上面如今还有两个在外求学的哥哥,据说老大得了某个文坛宗师赏识,被推荐到了国子监读书。说起这个,陈过明显兴致很高,陈迹也就做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来。
小院门口,陈迹低声问到:“要不过哥儿先去通报一声,我在这等一会。”
陈过微愣,笑到:“爷爷已经吩咐过了,迹哥儿来了就直接进去,不用讲那些虚礼。”
绕是如此,陈迹还是略有收敛,小心翼翼起来。
陈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小院是仿江南建造,眼下春临,水流潺潺,绿意渐次,着实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新竹流水。
陈迹在院子里停了下来,任由陈过怎么说,他都觉着作为晚辈,还是应该知些礼数。陈过不再强求,上前几步到了廊下,推门进去。
少时出来,带着陈迹进门,一阵书香扑鼻而来。
檀烟起处,一道声音响了起来,与陈过说到:“你且先去吧,一个时辰后再过来接人。”
陈过应声出去,给陈迹递了个眼色,转身带上了门。
陈迹余光微瞄,方才那道声音并从一处书架背后再传了过来,说到:“集部书架。”
陈迹对此倒是反应过来,在一排排书架上找了一遍,很快发现了“集部”。往那边走过去,一身素衫的老人站在木架上,举着灯笼找着什么。
陈迹站在木梯下,微仰着头,倒是看的仔细,老人再又找寻片刻,似乎没有如愿,轻叹了一声,视线落到下方,扶着木梯走了下来。
“原本想找册书送你,却是忘了放在哪里,八成是陈迂带着去了。”
老人年过花甲,倒是精神,眉眼间有股老城的书卷气,双眉微白。
陈迹退后一步,恭敬的喊了声“二爷爷。”
老人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微怒道:“以前但凡谁在我这老眼昏花的老家伙跟前,说起你都没什么好话,真不是些称职长辈。”
陈迹尴尬道:“二爷爷也知道,我在青州那边确实做的不像样。”
陈知禹带着陈迹往前方走去,说到:“你父亲不愿太多跟我提,往常你们待在青州,每年少有回来,这里头的好些事,我这老头也只能从别人口里晓得。”
陈迹恭敬跟在后面,没有接话。老人见了他的拘谨模样,打趣道:“这可跟他们在我跟前念叨的相去甚远。”
陈迹苦笑。
老人收起严肃,笑到:“别拘着了,老夫难道还真会在意你在青州做的那些混账事?你父亲在我这边,还是乐意说几句真心话,尤其是关于你。这次之所以将你叫过来,除了兑现当初你答应家里的承诺外,也是想让你进宗学读读书。也认认家里人。”
陈迹这次是真的感到疑惑。
老人跟着说到:“你既然对做生意有兴趣,不妨就试着做一做,家里这些年因为外面的,内部的原因,表面风光,背地里其实已经到了不得不拾掇拾掇的地步了。”
陈迹惶然道:“二爷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那个本事的。”
老人正色道:“那就先在家里读读书。这里边的血脉亲情,你也该理一理。”
陈迹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