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脚摸回养心殿,文武百官后脚呼啸而入。
念浅安择路避让,停在僻静宫道等近水,奶嬷嬷见状忙放九皇女下地。
疾风骤雪来得突然,走得悄无声息。
高耸红墙、荧绿琉璃转眼覆盖新雪,银妆素裹耀人视界。
念浅安抬头四方天低头三亩地,看哪儿都差点闪瞎眼,未免雪盲忙展开风氅罩住九皇女的头脸,眯起眼扬起嘴角,似自言自语,“这下啊,总算能过个好年了……”
“这下啊,总算能过个好年了!”刘文圳也正感慨,不管前殿隐约嘈切,只管守在寝殿,“皇后回了后宫,太子又在前殿,家事国事都有人操持,皇上可别再耗费心神了。您就当可怜奴才,赏奴才过个好年,轻轻省省地伺候您养好身子养足精神吧?”
昭德帝笑看他唱念做打,边往回躺边问,“让你查常氏,查得如何了?”
人死灯灭,常贵人的家世好查,来历却难查。
“奴才无能,没能查出常氏背后是否有人助她入宫、助她当上贵人。”刘文圳仔细替昭德帝掖被角,问一答二,“倒是那位被赶出宫的于海棠,做女史时曾和常氏打过几次交道,为的都是四司六局分派下来的用度小事,年深日久,同样没能查出这两人私下是否有干系。只是……”
只是,乐平郡王起事前,没少幽会于海棠。
早该泯灭于民间的人,却似阴魂不散,光这一点,已经足够不平常。
昭德帝不置可否,只平静道:“既是小四的女人,就让她给小四殉葬。不用再费事查她。”
说罢缓缓闭眼,缓缓接着道:“把小三的请安折子找出来,让小三夫妻带上那位姜姨娘,初三一起进宫请安。小三膝下空虚,屋里人好容易有喜,偏偏叫姓姜的贵妾拔了头筹,你不觉得奇怪?朕倒奇怪了,究竟是小三媳妇太无能,还是小三太蠢?”
如果不是太蠢,就是太坏。
这两三年间,姜贵妃借着尚郡王、乐平郡王大婚,趁机往成年皇子府里塞了多少姜氏女,椒房殿便是不倒,这些姜氏女也出不了头。
何况如今椒房殿已倒。
而那位姜姨娘传出喜讯时,正是姜大都督出事、椒房殿乍现颓势时。
尚郡王是人是鬼,放出来瞧瞧便是。
眼下除了皇上的身子,再没有任何事能让刘文圳动容。
他恭声应嗻领命而去,找出尚郡王的请安折子送去司礼监。
“司礼监代父皇批了三哥的请安折子。”念浅安吃饱喝足洗香香,盘在炕上和亲夫聊八卦,“父皇不仅解了三哥三嫂的禁足,还允那位姜姨娘一道进宫用团年饭。”
初四衙门开印,初三后宫还会再摆一次团圆年饭。
皇上这是死了一个儿子,想起另一个儿子了?
念浅安不由眨巴眼。
楚延卿却眉眼不动。
他清闲不再,忙到月上梢头才回东宫,盥洗后仍面带疲色,一双桃花眼却炯炯有神亮得吓人。
他盘腿坐在媳妇儿身前,盯着媳妇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显然对最新八卦兴趣缺缺。
念浅安不眨眼了,对直男亲夫不爱吃瓜深表理解,摩挲着肚皮果断换话题,“我怎么觉得,我肚子变大了?”
沐浴时就这么觉得。
难道是绑太久,解开后乍一看产生的视觉错觉?
结果小笨兔子的话题也没能引起亲夫的兴趣。
楚延卿依旧直直盯着她,目光贼亮,“媳妇儿,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乖乖喊我小表舅那天,我和你说过什么?”
念浅安顿时傻眼。
她早前连幼时戳在梧桐树下,逗过小原身小亲夫的事儿都记不囫囵好吗!
亲夫猴年马月说过啥,她能记得才有鬼!
于是一脸汗颜地表示想不起来。
楚延卿表示他记得,“那天,也是你第一次见识皇祖母和太妃们豢养面首的做派。”
念浅安立即鬼上身,想起来了。
当时亲夫说,让她别学陈太后太妃们,要学就学和念驸马琴瑟和鸣的安和公主。
当时她还腹诽过,她只是公主之女又不是公主,想养面首也养不成。
旧事重提,亲夫思维好跳跃,反射弧真的真的好长哦!
她回过味来,倒向亲夫肩头边噗嗤边语带安抚,“树恩,我不是母后。我和母后不一样。”
换个龙崽子听见皇上那番话,首先应该被皇上的苦心孤诣震撼感动吧?
结果亲夫这个龙崽子,纠结的居然是周皇后立志活过皇上,学人养面首的话?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且是两说呢?
她忍不住笑。
楚延卿却很严肃认真,“我也不是父皇,我也和父皇不一样。”
他似乎从未对媳妇儿口头承诺过什么。
但此刻,他声音微哑道:“媳妇儿,我宁愿少不正经,也绝不给你骂我老不正经的机会。”
原生家庭太nuè_liàn情不深,不能怪他感情观略丧。
念浅安再次表示理解,边蹭亲夫边弯起眉眼,嘿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