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府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沈姝换了寝衣上床,听着绿桃将这祖母离开明月斋以后,府里发生的事,一一向她汇报。
“怀嬷嬷带人去采买上,把那瓷壶的来历查了一遍。那批越瓷,府里统共进了十二只,有摆件、观音、熏炉、种类不一,但是茶具,就只明月斋领走那一套。
也偏生巧的很,三少爷从福云寺回来那日傍晚,明月斋里洒扫的小厮,不小心把之前用的水壶给摔碎了,当日晚上,福喜便从库房里,将那只执壶拿出来用上了。”
沈姝听到这,眉心一动。
“也就是说,那只越瓷执壶是早就领回明月斋的,一直都收在三哥库房里?”
“是的,姑娘。”绿桃机灵地道:“咱们府里,各院都是下个月初统一换布设,那十二只越瓷一到库房,嬷嬷就通知各院去领,那天姑娘被太太罚跪佛堂,奴婢去晚了,就只剩一只熏炉,样子是姑娘素来喜欢的,奴婢便领回来了。
姑娘原是习惯睡前燃安息香的,只是那日在佛堂跌跤以后,闻不得药味,安神香也用不得,咱们屋里就没再用过熏香,奴婢就将熏炉收起来了。”
“那熏炉如今在何处?”沈姝赶忙问道。
绿桃走到一侧的箱笼旁,打开最上面那个,将一个制作精美小巧的熏炉,拿了出来。
“怀嬷嬷着人来说,明日一早会派人来取熏炉,要送去给专人验看。”
沈姝掀被下床,接过熏炉。
那是一只莲花造型的熏炉,搭配上越瓷青翠温润的质地,使它看起来,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确实是她喜欢的样式。
沈姝掀开盖子,就着烛火打量炉底。
果不出她所料——
莲花熏炉的炉底,被人做成了莲蓬的模样。
沈姝直接将一旁桌上水壶里的热水,倒入熏炉的莲蓬里。
一股淡淡的竹叶味,从莲蓬的孔洞处袅袅升起来。
那是灰布依的气味!
沈姝眸色微沉。
下毒之人,果然也没放过她。
这么说起来,那套茶具是为三哥准备的,而这只熏炉,则是为她准备的。
沈姝赶忙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将熏炉里的水,泼了出去。
“姑娘?”绿桃不解地问。
“无事。”沈姝回身,将熏炉还给绿桃,不动声色道:“明日怀嬷嬷差人来拿熏炉,你直接给她便是。”
绿桃应了下来。
“怀嬷嬷最后可查出什么来?”沈姝问道。
绿桃:“瓷器都是各房管事,根据主子喜好,自己领用的。三少爷爱喝茶,福喜便领了那套瓷壶。明月斋里,那个打碎茶壶的小厮叫清风,是杏芳院守门仆妇周妈妈的儿子。
清风打碎水壶以后,许是心里不安,第二日便告假,说是病了,三日前的早上,周妈妈也告假,说是儿子病重,要去庄子上照顾他。今日怀嬷嬷命人去找,两人都不见了。”
“不见了?!”沈姝诧异地问:“他们既能进四婶和三哥院子里服侍,定是府里的家生子,都是有身契的,怎能说不见就不见?怀嬷嬷可曾查到他们的下落?”
绿桃摇头:“那仆妇的汉子叫刘勇,在城郊庄子上做管事,这回清风生病,母子二人说是告假去庄子上找刘勇,可庄子上没人见过他们。巧的是,三日前刘勇也跟庄头说要进城照顾儿子,府里和庄子上消息不通,都没人发现他们一家三口竟跑了。
怀嬷嬷已经让人报了官,官府今天下午就出了告示,兴许很快就会有他们的下落。”
沈姝掐指算了算时间。
三日前早晨,正好是她被掳走回府的那天。
果然阿娘说的没错,执壶这条线索,背后之人既决定要让四婶背这个锅。
即便怀嬷嬷去查,也处处与四婶脱不了干系。
眼下看来,越瓷的执壶是四婶吩咐采买去安家铺子进的。
虽说进了十二件,可每件都不相同。对方应是猜出了各房的喜好,料定福喜会选那只壶,绿桃会领走这只熏炉。
如今是早春时节,再过半个月,待到天气再热一些,各房的陈设都会换一遍,到时这些新入库的瓷器,必会被管事的丫鬟和小厮拿出来给主子用。
原是顺理成章等半个月,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事。
唯一打破规则的,便是明月斋的旧壶,被洒扫小厮清风打碎,使得福喜不得不提前拿出了那只毒壶。
于是,清风便是整个局里唯一的破绽。
而如今,清风一家三口,三日前全都消失不见。
应是背后之人算准了,今日三哥身上的毒会发作,杀人灭口!
沈姝越想,越觉得胆寒。
由此看来,对方把每一步都算的清清楚楚。
娘亲是三日前的下午,才得知壶里有毒之事,而三日前早上,那一家三口便已经“消失”了。
娘亲定是查出了此事,才会在昨日亲自去找四婶。
从那一家三口消失那日开始,下毒这个锅,四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背上了!
倘若二房和四房之间,有半点龃龉,这件事在今日爆发,势必会变成阿爹和四叔兄弟阋墙的局面!
四婶想必从阿娘那得知消息后,也是查明来龙去脉,知道无力辩解,才会有今日在明月斋的举动!
想清楚这些,沈姝只觉得眼前是一重重的迷雾。
究竟是谁,要对沈府下这么重的黑手?
他们目的究竟是什么?
阿娘说的“饵”,又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