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汗颜。
她实在不知,为何皇上好端端的,会把问话从外祖白信身上,转到她这枚玉佩,现如今又问起熠王给她这枚玉佩的用意——
是她咬字不够清楚吗?
她都说了是借,是借,借!
可皇上既说“赠予”,她又怎敢纠正九五之尊的话。
她当然知道,熠王是怕她进宫碰见老瑞王妃,才会好心赠她玉佩护身。
可是,她不敢对皇上说啊。
若说了——
不等于是在背后说老瑞王妃的坏话嘛。
老瑞王妃是楚湛的亲娘。
鉴于她和楚湛如今也算得上是盟友关系。
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和瑞王府结仇。
“臣女……”
沈姝犹豫一下,赧然回答:“不瞒陛下,熠王殿下‘借’臣女这枚玉佩,虽是仁心体恤,却是要银子的。不旦要银子,殿下还说若是磕了、碰了,臣女都要折成银子来还。”
皇帝:……
他竟不知道,他最重视的儿子,在心心念念求他赐婚的姑娘面前,是如此做派。
“咳……咳……”
皇帝轻咳着,屈指叩了叩手边的小几:“这块龙凤玉,天底下就只这一块,你说四郎是租给你的,那他要你多少银子?”
沈姝摇了摇头:“殿下没说。”
皇帝面色微霁。
然而,下一瞬——
沈姝忖度着道:“可臣女租殿下身边的侍卫飞羽,是一千两银子一个月。这玉佩价值连成,臣女只租一天……想来……想来一万两许是够的。”
“咳……咳……咳……”
皇帝猛烈咳嗽几下,一时有些喘不匀气。
周进喜赶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奉茶,如此这般忙活一会儿,皇帝才稍稍好转。
沈姝在旁看着,又嗅了嗅空气里的药味,杏眸闪了闪。
因咳得不好受,皇帝浓眉紧蹙,掩唇看着她:“你养父沈冲,不过是云疆四品长史,一万两银子怕是要花上他十年俸禄,你哪来一万两银子租四郎的玉佩,又哪来的千两银子去租飞羽,恩?”
听他问到银子,沈姝底气就很足了。
“回禀陛下,臣女养母蒋氏,是西北蒋家嫡女,陪嫁颇丰,有金矿亦有银矿。娘亲膝下只三哥与臣女两人,她待臣女如己出,早些年便已将金矿予了哥哥,银矿予了臣女。
臣女省吃俭用,这些年也算有些积蓄,就算不禀明父母,一千两银子雇飞羽的钱,自是出的起的。至于那一万两银子的玉佩钱……臣女凑一凑,再找哥哥借一些,还是能凑齐的,大不了再省吃俭用几年,只要能沾了御赐的福气,花再多钱也值。”
皇帝:……
他看着沈姝黑白分明的杏眸,提起银子这等阿堵物,眼睛竟闪闪发亮——
再想到自己那个风光霁月、不食人间烟火谪仙般的儿子,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咳……咳……咳……”
皇帝揉了揉眉心,朝沈姝摆手:“朕乏了,你且先下去吧。”
沈姝没想到,一直忐忑不安的面圣,竟这般轻易便过了。
她心下骤然一松,赶忙叩首谢恩。
周进喜适时上前,拂尘轻扫,躬身道:“县主,请吧。”
沈姝站起身,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她。
她绷直了背脊,垂首转身,万不敢左顾右盼,去寻那香炉的蛛丝马迹。
只能跟在周进喜身后,沉默走出了殿外。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皇帝这才对着身边的小太监道:“去把四郎叫来。”
*
沈姝刚从太极殿出来,就看见熠王一身蟒袍,负手立在台阶下。
他挺拔欣长的身姿和俊美面容,沐浴在春光下,仿若泛着一层熠熠金光。
在这威武庄严的太极宫前,如同神祇一般,耀眼到让人不敢直视。
沈姝的心脏没来由猛跳两下。
她赶忙垂下眼帘,跟在周进喜身后,下了台阶,朝他见礼。
“不必多礼。”楚熠淡淡道。
沈姝站起身,下意识便伸手到自己腰间,想解下玉佩还给他,免得出什么“意外”。
这动作,看在楚熠眼中,令他眸色一深。
他看向周进喜:“公公请回,父皇那边还需公公照料,本王正好路过,便带上县主一起出宫吧。”
沈姝听了这话,眉心一跳。
刚在太极宫说这玉佩是一万两租金,只这一会儿功夫“讨债的”,便已迫不及待等着收钱了。
她不由得加快了解玉佩的动作。
周进喜小心打量楚熠的神色。
太极宫虽是前朝宫殿,却独立于众殿之外。
殿下这样子,很显然是专程等在这的。
既是转程等在这,又扮成“顺路”的样子……
周进喜想起方才这姑娘在皇上面前说的话,不由对熠王心生几分同情。
这几个皇子,都是他看着长大。
熠王殿下巴巴的进宫,等一名女子。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只不过……
他等的这个女子,却是个缺心眼的憨货。
着实可惜。
周进喜踌躇道:“殿下,太后娘娘先前给县主赏下不少东西,县主既来太极殿谢恩,也必该去仁寿宫谢恩才是,奴婢正要带县主过去……”
沈姝微怔,原本正打算把玉佩还回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那日在熠王府,是太后身边的汤公公代太后赐下些许赏赐。
无非是金银首饰,都是寻常之物。
按说这样的赏赐,根本无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