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山谷五十里外,西匈营帐。
脸覆面具、胸口缠着厚厚白布的中年男子,正眉头深蹙坐在铺着虎皮的榻几上。
他周身散发出浓浓不悦,眼底阴鸷的怒意,随时都在喷发的边缘。
“报——”
探子从帐外躬身进来,单膝跪地禀报:“国师大人,药王白锦被熠王斩于谷中,毒奴全部覆没,山谷密布毒瘴,无法通过,大周主力大军追击不成,已退守至关城外。”
“白锦死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让国师震惊,连怒意都敛了几分。
“何处得来的消息,可靠么?”他沉声追问。
“关城外斥候飞鸽传书,亲见熠王把药王白锦头颅带出谷中,当众从白锦脸上,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听到“人皮面具”四个字,国师已确信无疑。
他眼底阴云密布,追问道:“熠王呢?熠王可有中毒?可还活着?”
探子声音微低:“熠王身体稍有虚弱,未见受伤。是……他自己骑马进的关城城门。”
“嘭——”
国师的手掌,重重拍在身旁小几上。
“蠢货!都是蠢货!带那么多毒奴,竟教熠王毫发未伤出谷!这点事都办不好,难怪会被人斩首,简直是废物!”
探子瑟了瑟肩膀。
国师沉声命令:“告诉哈斯,连夜拔营回西匈,以防三王子作乱,不得耽误。”
“是!”
待探子离开——
国师掩唇按下到嘴边的咳嗽,转头对着一旁屏风怒声道:“熠王没死,这下你可满意了?你可知,若非你今夜射我一箭,被砍头的就不会是白锦,而是熠王!”
话音刚落——
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他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眼尾那滴泪痣,更将他昳丽面容,衬出些许悲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谷中,救下沈姝,对她示警的神秘男子。
在沈姝离开后,他亲手将带毒的箭矢,射进了国师的心口。
“我生是大周人,死是大周魂,此生绝不会为一己之私勾结外族,侵犯大周领土、杀害大周子民。今日之事,请您莫要再做,否则下次再见,您我之间,便不再是父子,而是仇人。”
说完这话,他将一瓶解药,放在桌子上,朝国师一揖到底,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咳……咳……咳……”
国师看着他的背影,气得重咳出声:“混账!混账东西!我忍辱负重,费心筹谋十余载,没想到,今日却坏在你这个混账手里,混账!混账!早知今日,我实不该生下你!咳……咳……”
*
云边城,云疆都护府。
云疆长史沈冲巴巴跟在载着熠王的马车后头。
他前脚刚进都护府侧门,就被拦了下来。
“长史,殿下中毒昏迷,需医者诊治,请长史去前厅稍待。”飞云客气道。
沈冲指着马车:“俺闺女在……”马车里头。
他刚开口,就被飞云截去话头:“贵府四姑娘这些日子,以幕僚身份在殿下麾下效力。姑娘对殿下有救命之恩,深谙解毒之道,如今又在此次战役中,立下首功,深得殿下信任。
殿下昏迷前亲下口谕,他若不醒,熠王府大小事务皆交由沈姑娘代为处理。长史放心,熠王府上下,谨遵殿下口谕,尊姑娘为先生,绝不敢怠慢。”
沈冲听到这话,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到嘴边的话,统统咽了下去。
他想到方才,女儿看见自己时,像看仇人似的眼神,赶忙又道:“还请您把俺闺女叫出来,俺总得跟她交代几句,免得她莽撞,在殿下面前失仪。”
“姑娘端庄大方,进退有礼,从未失仪。”
飞云说着,同情地看向沈冲,婉转拒绝:“方才姑娘已经吩咐过,如今照顾殿下的身体要紧,她并非不愿见您,而是……没空。”
说完这话,飞云朝沈冲拱手,转身走进院子,关上了院门。
沈冲看着在他面前紧闭的院门,一口老血憋在心口。
他最是知道自家女儿脾气的,这哪是没空,就是不愿见!
半个时辰之前,沈冲做梦都想不到,远在横川老家,被他关得妥妥帖帖的丫头。
竟不知何时做了熠王的幕僚。
还在此番大战中,立下首功,比他这个做老子的都风光。
如今,竟还帮着自己顶头上司、大周“战神”熠王殿下管事……
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沈冲的预想。
他想到方才,在路上听人讲的来龙去脉——
沈冲眉头紧拧,转身走出侧门,翻身上马,直奔沈府而去……
*
卧房里。
暮和为昏迷不醒的楚熠诊完脉,眉头深蹙,脸色异常凝重。
“暮先生,殿下怎么样?”沈姝忙问道。
方才熠王强撑着,骑马飞奔至关城小院,匆匆交代飞云几句之后,便倒地不起,人事不知。
她和飞云封锁消息,悄悄用马车将人带回都护府,找来暮先生为熠王诊治。
“脉象还算平和,并无不妥,也验不出有毒。可是,殿下身体对银针没有反应,显然是深陷昏迷之中……真是奇哉怪也,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病症。”
暮和说着,看向沈姝:“在山谷里,殿下可曾中过什么毒?据我所知,云疆毒草有上百种,其中有一半都是验不出毒的。”
这话让沈姝想起白锦死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