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夜,依然残留着冬季的寒冷;就算翠绿代替洁白给大地换过一次装扮,但仍然无法抹去那种隐隐透出的刺骨冷意。
夜,已经很深;白昼的喧嚣在不知不觉中荡然无存;留下的是一片死寂,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没有风吹草叶发出的沙沙声。
天空的云彩分不清是白的还是灰的,就那样一动不动的滞留原地;而月亮则被一层又一层的物实蒙住,越发的看不清楚,越发的暗淡无光。
终于,这个村落的最后一盏烛火被吹灭;整个村子也失去了最后一线生机。
衣裳褴褛的少年拖着瘦弱而沉重的身体,跌跌撞撞的朝前面的村子走来。他身后的远方,是那一小群如鹤立鸡群般耀眼的豪宅;不过,黑夜总是绝对的公平,既然要黑,就要黑的均匀,不偏袒一丝一毫;因此,白昼里雄赳赳气昂昂的华宇琼楼,在此时与村里的破土房子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清一色的模糊不清,连轮廓都无法辨认,更何况是精心雕刻的细节;而它们的作用却惊人的相同——住人。
少年不等走到界碑前,蹒跚的身体开始不断剧烈的颤抖起来,然后那一把及富韧性,却被长时间当拐杖使而弯曲变形的刺,终于尖端在地上打了个滑后,似乎发出了“嘣”的一声声音,弹了出去;再它终于挣脱主人的残酷压榨后,少年也失去了支撑的东西,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然而他不甘心,他仍然努力的想要爬起来。大脑以坚定的意志力支配着躯体的行动,瘦弱的身体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汗水似乎是鼓舞主人的忠实战友,又似乎是身体抗议所发出的呐喊…………这个思想与行为的抗争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最终以身体多处旧伤裂开,与崭新的伤口比赛流血而告终。
轩徒然的彻底趴在了地上,再也没有气力。
那个豪宅的家主,被他从冬天一直骚扰到了开春;他觉得很有成就感,因为对方无论是最初的手下留情,还是如今的痛下杀手,终究都没能将他捕获。在一次又一次的杀人放火后,被无论是家丁还是猎人围追堵截,他都逃了出来;虽然那是无数次的死里逃生。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因为他的目的不是去扰乱,而是去救人。
类善于遁地;但可笑的是,这是一个全界全族都知晓的事情,于是这种“善于”就变得不再得天独厚了,因为但凡是重要的屋舍,都会花上重金,在地基里浇灌铁水封土。类的爪子再锋利再坚硬,但挖在几尺厚的铁板上,不过就是白费功夫。
当然,对于轩而言,凡是有可能,他都得试一试,于是在他打洞的那一次,差点被猎人布下的猎网逮住。
几个月无休止的苦战,不说类这种爆发性的物种受不了,就算是耐力相对持久的多的人族也吃不消。无限次的体力透支,靠着精神力量而强撑下来,但凡是都有尽头;如今的残破身躯,便似乎已经代表了生命即将结束。
微凉的天气,带着一种刺骨的阴冷,将轩的身体浸泡着;破碎肮脏的衣服,带着泥土和草屑,混合着新鲜或是陈旧的血迹,尽量尽职尽责的遮蔽着这具躯体。而衣服下的类,身体则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着,眼睛无神的睁着;处于一种将死不死的状态。
要死了吗?真的没有办法改变了么?
也许,明天一早,我会被早起的人发现,然后他们会抽去我的脊骨做武器或者炼化的材料;剥去我的皮毛做毯子或是衣服;挖走我的眼珠,加工之后冒充鲛珠…………唯独没办法抽取我的胆液;因为没人会用一只死类的胆液做药引。
那又怎么样?反正已经死了,我的灵魂会回归到土里与我的肉身分离;皮囊如果不会被死者带走,那么就不用去操心太多。
但是…………那个人怎么办?
几个月了,他还活着吗?或许是生不如死?
我为什么会鬼迷心窍的想要用他换我的亲人…………。。我为什么没有想过这些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是我的愚蠢害了他;可是…………。我进不去!我进不去,我没办法救他!
今天之后…………我将死去;他的一生,也被我毁了…………
过往种种浮现眼前;第一次穿好看的衣服,第一次吃到美味的食物,第一次得到收纳的小袋子,第一次进酒楼,第一次与人共寝……………………短短的相处,却是有那么多的第一次,让他过往平静而有些压抑的心,得到释放和温暖…………然而,他却将那个给予他无限美好的人,推向了无尽深渊,讽刺的是,那个缘由仅仅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
他后悔了,在对方拿出自己合戚的皮毛做成的绒毯的那一刻开始,他!后悔了!
然而这个能拥有万千变幻的世界,却恰好没有后悔药卖。
这个世界上,也并不是你想尽一切办法,透支一切力量,消耗一切意志去做一件事,就能得到回报的。毕竟,无形的事无穷的变幻,化在浩淼天地之间,不过就是一缕青烟,而你,只是力有穷尽的一个生命。
无形的总能主宰有形的,无命而言的总能耗死有命的。
轩空洞的眼睛,终于在身体抽搐停止的瞬间闭上。
花开遍野的绿草地,鼻子里有阵阵的芬芳;花树下缓缓飘落的绿叶和掉落的花瓣,蝴蝶和蜜蜂在蕊间翩翩起舞,水里的鱼时不时的在水上跳脱,小鸟在林间歌唱。他,又来到了这里。
“阿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