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科幻未来>三七堂病案簿>第五章(山雨歇 · 五)

兔子很肥,和蘑菇一起咕嘟咕嘟地炖在粥里,空气中鲜香四溢,直盖过了先前浓重的铁锈味儿。赵郎中上一次见到正经荤腥,还是端阳节里熟人请他吃饭的时候,他不由得使劲儿嗅了嗅,打心眼儿里开始嫌弃那筐鱼干。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每天都只吃那种东西啊。

粥水逐渐粘稠起来,冯阿嫣搬个小凳子,碾碎炉子里刚刚炭化的树枝,调上水,用手指头蘸着,扯一张打满了铜钱印儿的黄表纸铺在炕沿儿,毫不忌讳地开始给自己写信。

赵寒泾放下碗,抱着枕头趴过来,对冯阿嫣的混不吝叹为观止:“你都不觉得晦气么?”

“我就没当自己是个活人过。”她低着头拿左手写字,腾出右手揉搓赵寒泾的脑袋瓜,“把头发擦干,水都滴到纸上了。你不是想知道发生过什么吗,趁这会儿工夫,我讲给你听?”

“好,你讲吧。”显然,对方用的是约定好的暗语符号,赵寒泾瞧了半天瞧不出个所以然,就坐起来擦自己的头发,用个缺齿儿的小木梳,把缠在一起的头发一点一点通开,再梳成发髻,用巾子裹起来。

冯阿嫣一边写,一边低声叙述道:“我会经过泾南山,是因为,我父亲年老致仕,我陪着他从京城回故乡。今天凌晨,差不多寅时吧,那时候我们一行人驻扎在溪边,遭到了袭击,他死对头雇了杀手,然后……然后我他娘的又变回孤儿了。”

赵寒泾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变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结结巴巴地安慰她道:“节、节哀。”

“也不是很难过啦,我亲生父母是因为他死掉的,所以……所以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死呢……”冯阿嫣低低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充满了嘲弄与不屑,却又混杂着深沉而浓郁的悲恸,直混成一碗毒药似的东西,黑漆漆地冒着泡,“不都说祸害遗千年的么?像他这种人,不是应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一把年纪了还可以在人世兴风作浪吗,呵!”

“你……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赵寒泾迟疑了一下,但怕她过度陷于情绪然后暴起伤人,到底还是握住了她的右手——她的手很凉,令他觉得有些刺骨;他回忆了一下手札上记录过的内容,磕磕巴巴试探着问道,“那,你恨他么?”

“谈不上恨吧。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手上沾了很多血,又不肯斩草除根,一心一意地把那些因他而失去父母的小孩儿都收养起来,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抚养他们一些手艺,直到他们可以凭自己生活下去——作为父亲,他甚至比大多数人更合格。”

冯阿嫣渐渐冷静下来,继续回忆道:“我四岁的时候被他收养,他对我比其他孩子更好,给我改了名字,把我扮成男孩子,找相熟的医士教我学药理,托关系给我请了有名的先生……他叹着气告诉我说,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我不必感谢他的养育,因为我是他必须负起来的责任。”

赵寒泾隐隐有了些猜测。

冯阿嫣的义父……多半是那种捕盗缉凶的公门中人。

而她的亲生父母,多半是死于什么冤情。

……这情况就很复杂了。

他握着冯阿嫣的手,突然考虑到一个问题:“那你一个姑娘家,你以后要去哪里啊。”

“老头子驾鹤了,他老家早没几个亲戚了,再赶过去也没什么意义。原本是打算伤好了之后回京城的,不过我要是真的得了双魂症,回去就是送死。所以到底去哪儿,还得再斟酌一下。”冯阿嫣突然想起来什么,抬起头,反手扣住赵寒泾的手腕,“去你家,怎么样?”

“我家?”赵寒泾习惯性往后缩了一下,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好像……也不是不行?

“看你这样子,这是同意了?”冯阿嫣一边盈盈地笑,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行是肯定行,但赵郎中还是有点为难:“你得让我考虑考虑,我一个独身的郎中,家里突然住进来个姑娘,总得想个名目吧,不然怎么跟街坊邻居讲啊。”

名目?的确,如果要隐姓埋名藏起来的话,做女子装扮是最好的办法。不过,赵寒泾想立个什么名目呢?倘若假扮夫妻的话……虽然说赵寒泾肯定隐瞒了什么事情,但如果他真的提出来假扮成夫妻,倒也不是不能够接受。毕竟小赵郎中……还是挺可爱的嘛。

“对了,我爹在北边有一个师兄,你扮成他的女儿好了。就说因为打仗家里都没什么人了,逃难过来投奔师叔的,但师叔已经过世,你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就只能先在师叔家住下。那边儿几个县都刚从叛军手里收复回来,现在且乱着呢,我托关系,给你按照流民落户来办户籍,没准儿还能按人头分块地。等十月份的时候,你在我们县里考个医牒,郎中是可以凭借医牒到处走动的,这样就不需要再给你办路引了。”赵寒泾越想越觉得可行,两眼都在放光,“你觉得怎么样?”

“很熟练啊,以前这么做过?”冯阿嫣突然觉得,她的确是看低这个郎中了。

“说什么呢,我可向来是遵纪守法的良善百姓好吗,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扯这种咸淡。”好不容易显得自己有用了一回,赵郎中莫名其妙地想被夸奖一下,然而冯阿嫣根本就没夸他的意思,赵寒泾有点失落,还有点恼自己,做什么非要等她来夸……于是又把脑袋冲墙一偏,“你就说行不行!”

“很好很好,你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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