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寒风如刀。
徽州百姓翘首以盼的那个日子终于到来了。
这个位于南北方交界处的千年古城,格局如同神都洛阳一般方正规整。高大浑厚的四面城墙内是如同棋盘对称的坊市,东西门、南北门的连接线上各有一条阔达百步的笔直大道,东西向的叫做安平,南北向的叫做宁祥,两条大道十字交汇的州城中央,坐落着徽州府衙。
从徽州城正门通向徽州府衙的宁祥大道上,地面被早早泼水洗净,沿途的街楼林荫上都扎满了彩帛锦带,鲜艳夺目。
一千名披甲以待的徽州府军将士们,持槊列阵于宁祥大道两边,寒光凛冽的槊尖让后面看热闹的百姓都不敢往前挤,只好踮起脚尖,努力伸着脖子往东边张望。
街道两边的彩楼上,各大世家的小姐媳妇们早已占好最好的位置,准备好了瓜果荷包小手绢,激动的看着窗外。
远方穿来了开道的锣鼓声,一百骑慓悍健壮的大周官兵出现在徽州百姓的视野里。
开道的官兵之后,是一个浩浩荡荡由数十辆大车组成的车队,迤逦如长龙。
最中间那辆车的最为华丽,整体由明黄和朱红色构成,雕梁画栋,地位明显最高,因为车前的是五头通体雪白的骏马。
驽马五驾,仅仅比天子少一驾。
这辆车很大,称之为辇更为合适。
这正是当今皇帝高旦唯一的胞妹,晋阳长公主的仪仗。
街道两边响起了百姓们的欢呼声。
徽州知府宋明轩率领属官们在城门前迎接。
开道的官兵训练有素的摆出了一个护卫的阵型,车队在城门处停了下来。
伴随着银铃的碎响,中间最大的马车上的帷帘被一位女官掀起,对坐在辇中的女子说道:“殿下,徽州城到了。”
“是吗?原来已经到了。”
帷帘后的一身华贵雍容的晋阳公主低声说道。
她穿着公主的翟衣华服,身披一件大红缎面貂皮里的鹤氅,内着赤金满绣的大红地缠枝玫瑰罗裙,头挽的凌云髻上插着一支振翅欲飞的赤金凤凰步摇,凤口衔珠,缀满艳色剔透的红宝石,雪白的皓腕上戴了一串红玛瑙佛珠,一身华贵红艳的色彩配上她明丽大气的相貌,在冬日里如一团暖阳,仿佛将天地间都燃了起来。
晋阳公主扶着女官的手走出了马车。
在场的众人都眼前一亮。
周围的官员和百姓心悦诚服的俯身下拜,跪倒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
晋阳公主抬头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面前巍峨的徽州城墙。
她的思绪在一瞬间恍惚了一下。
随后她很快凝聚心神,对周围跪倒一片的众人说道。
“平身。”
宋明轩站起身来,拱手走到晋阳公主面前,“微臣是徽州知府宋明轩,恭迎殿下来到徽州,已在府上为准备好了宴席,为殿下接风洗尘。”
“宋大人费心了。”
宋明轩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迟疑着问道:“听说徽州府当年的府试案首段公子和公主殿下同行,不知……”
“段公子思乡心切,已经先本宫一步进入了徽州城中。”晋阳公主淡淡道。
“原来如此。”徽州知府诚惶诚恐的答道,“请公主殿下上车入城,会有府军在前方引路。”
晋阳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驶入了徽州城,欢呼声继续震天的响了起来。
夹道欢迎她的徽州百姓们纷纷挥舞起准备好的红布条,彩楼上的年轻的女子门挥舞着手绢和鲜花,冬日里再刺骨的寒风也无法让今天徽州城的热情稍减几分。
而当女官打起帘子,晋阳公主向车外挥手致意的时候,远离政治中心平素没见过皇族的百姓们更是不顾卫兵们的阻拦疯狂的向前方挤去,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虽然最终热狂的民众们还是被公主的护卫拦住了,但他们手里的东西却没能被拦住。
一时间,手绢、香包、同心结还有隆冬里极难见到的鲜花像雨点般地洒落,只是片刻功夫就将公主的车队变成了一片锦绣花海。而那些被洗净的水灵灵瓜果,更是不要钱般地往车队里不停地扔了过去。
……
……
“啧啧啧,掷果盈车啊,好大排场!这场面简直能和当年大姑姑出游相比了。”
路边的一个茶摊里,一个戴斗笠的年轻人接住从楼上掉下来的一个香瓜,咔嚓咬了一大口,含含糊糊的说道。
往常人来人往的茶摊现在一片冷清,连煮茶的老板都跑去看公主仪仗去了。整个茶摊只有一张桌子上有人。
是两个戴着斗笠的年轻人。
“徽州比不得神都,百姓们没有见过什么皇亲国戚,自然就热情了一些。”
坐在啃瓜年轻人对面的一位少年笑着说道。
他将斗笠稍稍掀起一些,露出轮廓俊朗的下巴,往人群外的公主仪仗眺望着。
“还是二郎你有先见之明,如果你没和我一起先溜进城,现在估计早坐在车里被瓜砸死了。”对面的年轻人继续大快朵颐,啃完瓜,他鬼鬼祟祟的往四周瞟了一圈,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长舒了一口气。
“这没人,全去看我那倒霉姑姑去了,二郎你也把斗笠摘下来吧,顶着怪累的。”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段二郎闻言伸手将斗笠也摘了下来,端端正正的摆在了桌面上。
少年郎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身旧长袍,穷书生打扮,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