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趁着有空的时候,他已经将傅依的竹子吊篮换成了铁的了,用悲伤之锁挂在脖子上,明明有篮球那么大,可挂在他脖子上就好像一个上方开口的小铃铛一样。
恩,越来越像狗了。
就在他走神的胡思幻想中,脚步却骤然一顿。
停在了深渊之前。
泥浆和酸雨汇聚成的滚滚浊流从他的脚边轰然流过,坠入了大地上莫名其妙出现的巨大裂缝之中。
裂缝长达数千米,宽度最窄的地方也多达上百米。
好像经历了剧烈的地震,地壳产生了剧烈的变动一样。
隐约可以看到沟底那半座已经被泥浆淹没的古老城市,干枯的骸骨在酸雨浊流中缓缓起伏,很快沉入了泥浆的深处去了。
“真好啊,连集体公墓都省了。”
槐诗啧啧感叹。
“……你是怎么把这么渗人的场景说得好像菜市场一样的?”傅依叹息。
“当然是靠天分啊。”
槐诗的狼嘴娴熟地撮起,得意吹了声口哨:“我超勇的,怕什么啊?”
“是吗?”
铜铃吊篮里的白鼬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回头看一眼。”
然后槐诗就后退了一步,笔直地向前冲出。
禹步!
回头看什么看?
早在傅依说回头的时候,槐诗就感觉到一阵死亡预感骤然从心中爆发,刺得他灵魂颤抖。
不顾一切,他奋尽全力地向前冲出。
冒着坠入地缝深渊的风险,狂奔而出。
轰鸣爆发。
好像冲出了一个小小的水泡那样,一道清脆的声音被淹没在暴雨的声音中。
紧接着,酸蚀之雨被掀起了,好像垂帘之间骤然洞开了门户一样,在念动力的排斥之下被挤向了两侧。
念力卷动飓风,施加在了槐诗的身上,为他提供了瞬间的加速。
巨狼已然拖着一截铁柱,破空而起,自空中飞跃地缝,向着另一边跳出。
隐约中,他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后腿上摸了一把,冰凉彻骨,紧接着,深入骨髓的痛楚才骤然爆发开来。
他的身体骤然抽搐了一下,重心不稳,几乎摔进深渊里。
“踩!”傅依的吼声在他耳边炸响。
槐诗毫无怀疑,前爪向下的虚空中拍落,好像拍在了岩石之上,被念动力顶起,接续了中断的力量,终于踉跄地在裂缝对面落地。
令人错愕的是,离开了地缝那一头之后,暴雨竟然也神奇的消失了。
这里甚至能够看到夕阳的残光。
空气干燥,大地坚实。
到这会儿,槐诗才感觉到后腿上的幻痛缓缓消散。
他剧烈地喘息,口水狼狈的从嘴边落下来,茫然地问:“怎么回事儿?”
“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儿呢。”
抱着他额头尖角的白鼬低下头和他大眼对小眼,难以遏制恼怒:“为什么我怎么喊你你都没反应?要不是最后跳了那一下,我们就死了!”
“我……我听见你让我回头看……”
槐诗后怕地喘息着,感觉到缠绕在背脊上的恶寒终于散去。
倘若不是死亡预感救命的话,外加槐诗作死经验丰富的话,这一次恐怕就真得莫名其妙地死在哪里了。
和圈禁之手的力量相比,恐怕这才是乌鸦费尽心思给他塞进来的金手指吧?
没有这个技能的话,他恐怕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傅依直勾勾地看了他许久,好像终于确定待在这个壳子里的是他本人那样,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你现在可以往回看了。”
槐诗此刻才有勇气回头。
隔着灰色的暴雨和宛如天堑的地缝,槐诗窥见了原本裂缝那边的状况。
无数面目模糊的人影悬浮在空中,伫立在地上,甚至自泥土中探出残肢和扭曲的面孔。当他们汇聚在一处的时候,晦暗的色彩好像海潮,随着暴雨,吞没一切。
隔着遥远的距离,直勾勾地凝望着两个从他们手中逃走的生者。
哪怕难以窥见长相和面容,可依旧能够感觉到那种纯粹的饥渴和妒忌。
就在地缝的最深处,沉入泥浆和黑暗中的城市废墟里,有一只阴暗又细长的手掌缓缓地收缩了回去。
招展如海草。
槐诗低头看了一眼后腿,一个惨白的巴掌印记到现在还未曾褪去。
在曾经酸雨的冲刷之下,那里甲壳竟然如同稀泥一样地软化了流走了,只留下了一个巴掌型的缺口,裸露出灰黑色的皮肤。
在残存的强酸侵蚀之下,一阵阵带来生涩的钝痛。
“那究竟是什么?”傅依余悸未消的问。
“估计那群鬼东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吧?”
良久,槐诗从被束缚在暴雨中的那群晦暗身影上收回视线,轻声叹息:“大而化之的而言,就将那些东西当做地狱的一部分吧。”
所谓的地狱,就是这么诡异的地方。
风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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