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莹夜梦侵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独自穿好衣衫,披上大氅,踩着一地看不见的晨曦,往摘星楼的方向走去。
碧莲也是彻夜不眠,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穿上衣裳,不约而同地朝着摘星楼走去。
并不是俩人之前有什么约定,之所以不约而同地往摘星楼去,是因为站在摘星楼的最高处,可以看到整个京城。
婉莹希望看一看师府的屋顶,碧莲则希望能看一眼心上人的方向。
婉莹踏着冰冷的青砖,踩着和多年前一模一样的步伐,昔年的人,犹在身边,彼此心间,却没了当年的欢悦。
独自登上摘星楼,婉莹不敢往她和皇上,俩人凭栏的地方去。那年除夕,或许是一生一世都难以忘记的永恒。
径直走到一处能看见师府的地方,然后跪在地上,潸然落泪。
“爹,娘,不孝女婉莹给你们磕头了。”
婉莹说完这句话,哽咽到喘不上气息,抽泣了好久,终于接着说道:“今天是初一,婉莹好想你们,你们回来看看婉莹可好?哪怕是在梦里?好吗?”
泪眼婆娑间,婉莹在朦胧的夜空中似乎看见林姨娘的脸,她伸着手使劲地摇摆:“娘,青儿在这里,你的青儿在这里。”
或是金诚所至,或是出现了幻觉。
婉莹清楚地听到林姨娘站在幽黑的天边,冲着她说道:“孩子,一别两年有余,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娘,你抱抱婉莹,或者让婉莹抱抱你,好吗?”
“孩子,娘在天上,只能看你一眼,你好好保重自己,娘和爹爹都很好,你也要保重自己。懂么?”
这是婉莹亲耳听到林姨娘对自己的嘱咐,不知何时站在婉莹身后的碧莲。看着婉莹,对着夜空,伸手召唤,不知所谓。
“娘,你别走,再跟婉莹多说几句,好吗?”
望着像烟花一样消散的幻影,婉莹心碎地大喊:“娘,你别走!”
碧莲看着婉莹瘫在栏杆上,心痛至极。
若是几年之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抱住婉莹。
如今两人身份骤变,纵然碧莲还有当年的心,也只怕婉莹忘记了当年的情。
碧莲正在迟疑间,婉莹忽然阴冷地说道:“娘,婉莹已经找到了杀害爹爹的凶手,太后说的三年之期很快就要到了,婉莹一定会为爹爹报仇,至死不休!”
碧莲已经踏出去的脚,悄悄缩了回来,碧莲这几年,大约也摸清楚师大人暴毙的阴谋,尤其是当接近了王师爷之后,她更加断定,当年就是王师爷将师大人打入冤狱。
想到这里,碧莲身上不禁涌出了一连串的寒颤。
婉莹之前为了林姨娘的死,直接辣手杀死了一百多人,事后虽不了了之,但是那样狠辣无情的心肠,碧莲还是见识了。
二少爷是王师爷的亲弟弟,万一婉莹给师大人报仇,不小心波及了二少爷,这是碧莲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事儿。
碧莲来无影去无踪,带着对二少爷的思念和忧心,一步一摇地回到了长乐宫。
新年在这样的气氛中一日一日地过去。正月初五那天夜里,婉莹被一个噩梦侵扰,她在梦中看到贺佑安被一群野狼撕咬,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是夜,皇上,恰好宿在问仙宫。
“佑安!佑安——”
死命挣扎,伴着大声的呼喊,毫无疑问地惊醒了身边的皇上。
看着婉莹满头大汗,拧着额头,锁着眉心,嘴里不停地喊着:“佑安,佑安——”
皇上的睡意被这几声呼唤给彻底涤荡了。
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噩梦中的婉莹,良久,婉莹停止了呼喊之后,皇上复又躺在了婉莹身边。
皇上矛盾极了。
他好想知道婉莹梦到了什么?
但是他又害怕知道婉莹梦中的真相,他亲口听见自己的妻子,称呼贺佑安为‘佑安’。
不是‘贺佑安’,也不是‘贺将军’;而是‘佑安’。
夜未央,痛苦亦未央。
皇上清清楚楚地看见:婉莹的眼角划下了一串固执的清泪。
曾几何时,皇上也不相信流言的内容,只是到了今日,皇上彻底动摇。
若是两人没有瓜葛,婉莹为什么会在梦中呼唤贺佑安的名字?
若是两人之间没有瓜葛,为什么流言会尘嚣尘上了这么久?
婉莹明明在梦中,为了他流泪,这又该怎么解释?
还有那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朕的亲生儿子?
朕和婉莹怎么会到了这一步?
无数的烦扰,毫无预兆就这样占据了皇上的脑海。
一夜无眠。
正月里的红灯笼还挂在东照宫的檐下,迎着冬风来回晃悠。
一向健壮的刘昭仪,忽然受了风寒,卧病在床。
太医们几经会诊,定下了伤寒的定论。
几副药下去,刘昭仪的风寒不仅没有起色,反而日渐沉重。
二月初二,是皇室宗亲祭祖的日子,太后听说刘昭仪病重,特意免了她这一日的劳苦。
但是好强的刘昭仪,硬是撑着病体,孱弱地出现在奉先殿。
好不容易熬到正午,小春子扶着刘昭仪,踉踉跄跄地朝着暖轿的方向走去,准备回东照宫。
武婕妤见状,不怀好意地跟在刘昭仪后面,然后快要贴近刘昭仪的时候,故意装作脚底一滑,自己没跌倒,却狠狠地推了刘昭仪一把,刘昭仪直接狗吃屎一样,往前踉跄的几米,硬挺挺地磕在了轿杠上。
这一下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