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蔼然其实心里并不比苏付氏要少担心半分,相反,因为跟着付清抗倭,他很清楚,百姓们如果不是疯了,是绝对不会主动攻击付清的。
都说民不与官斗,这只是一点,另外一点就是,付清在将领之中其实名声还算是不错,相比较起其他的武将来,他算是比较温和一类的,征兵也绝不会跟其他人那样横征暴敛,因此百姓们倒是还算是尊重他。
一定是出了什么特殊的情况。
他赶到了出事故的义乌当地,就惊奇的发现两边竟然还在斗殴------庙里应当是朱元跟付清他们在里面避难,但是围着庙门,在庙前空阔的大坪上,两边的村民竟然还在前赴后继的打架。
因为他们打的太凶,杨蔼然甚至亲眼看见了一个小伙子被打掉了牙,满口鲜血的倒在了地上,很快就被亲友抬了下去。
他错愕不已,忍不住震惊的问来迎接的当地里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百姓是疯了吗?1
还有,他们要打架斗殴那便打好了,为什么还气势汹汹的把二老爷给打伤了,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饶是镇定如他,一时也有些转不过弯来。
里正也急的汗流浃背,冬天的风吹得人脸上刀割一样的疼,可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就苦笑着说给杨蔼然听:“您不知道,这两地的人向来都是靠打鱼出海为生,原本是说好了的,两边互有边界,你不来我的地界,我也不去你的地界,如今正是冬季,也不出海了,原本就更没事了,可谁知道有一帮人提出明年的捞鱼的地方要重新划分......就出了事,两边都觉得不公平,关系着后代子孙的饭碗,这就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杨蔼然错愕的皱眉:“当地官府就毫无办法?”
任由这些百姓继续打?
打了这么久!
这都要过年了!
这帮人是疯了吗?年也不过了,就为了还没发生的事这么前赴后继的打架?而且还伤了一个朝廷命官!
里正更加想要苦笑了:“您有所不知,我们当地的民风就是如此,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发生了,前十几年打过一场,历时一年六个月,打斗从不间断,死伤一共千余人......因此这一次打成这样并不出奇的。”
杨蔼然震惊了。
他完全想不到是这么回事儿。
真是闻所未闻,什么地方啊,把打架当成是家常便饭,而且好总是闹出这么大的伤亡来。
不过他也略微有些明白了,当地民风如此彪悍,也怪不得会把付清一伙人也给逼得在庙里避祸了。
可是这些人打就打了,这些事跟付家有什么关系?
他见人群越聚越多,根本没有散开的迹象,而且他们打架板砖齐飞各种棍棒,连调来的几百士兵都不能靠近------人太少了,两地百姓加起来一万余人,这么多人在打架,几百个士兵够干什么用的?
哪怕就算是带着武器呢,也起不了什么用处,人家是没受过训练,但是人家彪悍,打架是传统了,而且人数多你百倍,一人一脚上来踩你一脚你也就死翘翘了。
杨蔼然又气又急,对里正的声音就难免大了一点儿:“那你倒是说说,他们干什么盯上了夫将军?!”
总不能是因为付清看了一眼他们打架,他们就这样了吧?
里正苦笑了一声,其实脸上的笑意比哭起来还要难看的多,叹了口气就道:“其实是因为打架都误以为付将军是要来抓壮丁的。”
抓壮丁?
杨蔼然一怔。
他倒是知道岳父是奉命来招募兵马,加以训练用来抗倭的。
但是这自来在浙地就已经有了,又不是头一次了,怎么轮到了义乌就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当地的百姓哪怕不愿意投军,也不用暴起杀人吧?
里正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越说越远了,见杨蔼然生气焦急,就急忙跟他解释:“大家倒不是不愿意让人投军,只是听说朝廷抓这些人就是去打海盗和倭寇的,倭寇太过残暴了,大家都有些怕。加上有传言说,付将军招募这些人去是去做最苦最累也最容易丢性命的事情的,是为了付将军的亲兵而冲锋陷阵当替死鬼的,所以......”
杨蔼然脸色凝重。
这些话听上去如此荒唐可笑。
付清又不是皇帝藩王,还能有自己的所谓亲兵,还要招募普通百姓出来替自己的队伍充当替死鬼。
要是说给别的官员听,只怕他们都要笑掉大牙。
连里正都知道这传言荒诞不经。
可是偏偏百姓们是听得进去的。
有些时候,夹杂着谎言和阴谋论的谣言太容易具有煽动性。
这件事不简单!
他冷冷的道:“简直胡闹!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他说着,冷眼看见周边有一颗大树,几步上前蹿上了树梢,站在一颗巨大的分支上提起了气劲喊道:“大家听我说!将军征兵乃是奉命而为,是否要当兵全凭自愿,绝不强迫,所谓的招人去前面替死也是胡说八道!大家别被有心人利用了!”
真是可笑至极。
招募士兵又送去前线替死,这是什么神经病才会做的事?
除非是脑子坏了,否则做这样的事,不仅留下千古骂名,自己也要身败名裂。
可是杀红了眼的百姓们根本没有人理会他,杨蔼然不由得有些气恼,他终于明白朱元和付清为何会躲避进庙里了-----跟这些人说道理是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