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当时何老尚书当机立断,很快就踹开了房门闯了进来,否则的话,只怕再耽搁一会儿,何文勋就当真上吊死了。
想到这里,邹夫人不由得涕泪纵横,又气又痛的伸手猛地捶打弟弟:“蝼蚁尚且偷生,你怎么这么傻啊!”
何文勋神情激动,刚刚缓过来就一把推开邹夫人,面色狰狞的质问他们:“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要救我!?我没救了,我不是个男人了,我怎么传宗接代啊!?你们救我干什么?!”
邹夫人哭的受不住,终于顶不住刺激晕过去了。
何老尚书面对着病的病伤的伤的一对儿女,整个人都无形之中矮了一截,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过了好半响,才猛然抬起手来,给了儿子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何文勋素来养尊处优,脸上立即就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他被打的偏过了头去,嘴角渗出一丝血来,却竟然还笑得出来:“打!打的好!我现在是个废人了,我没有用了,打死我!打死我!”
何老尚书冷冷的看着他,眼里悲痛莫名:“你出生的时候,你母亲已经三十九,我也四十多,在你之前,我们只有女儿,不管是纳了多少妾室,都只有女儿,没有男丁,没想到,反而在死心了之后,你便来了,我跟你母亲欣喜若狂......”
何文勋面上的表情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他偏过了头不发一言。
“这么多年,你是家中的珍宝,不管是你母亲还是你的姐姐们,全都把你捧在手心里,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捧来你的面前。你没吃过苦,是我的过错,我太过纵容你,太过纵容你了,所以才把你害成了这样,如今你出了事,最痛的不是你,是你的母亲,你母亲听说了这件事,已经躺在床上下不来了,她知道你的个性,也知道你必定是要去寻死的,你死可以,你死了,你那躺在床上的老母还有我这个不中用的父亲,也就陪你一道去罢了。”
何老尚书刚硬了一辈子,是个从来都不表露情绪的人。
哪怕当初他多么爱重这个老来子,也从未在言语上给这个孩子多少的亲密,唯有这一次,他张口就说了这样的话,何文勋愣住了,满头大汗的捂着脖子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老父亲几乎全白了的头发。
多少情绪都在此刻爆发,何文勋搂着父亲失声痛哭。
何老尚书面无表情的拍抚着儿子的背,缓缓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人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来这人间一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我会替你讨回公道,你要好好的活着,没有子嗣怕什么,族中那么多子弟,你挑一个喜欢的,我们何家养得起,只要你人还在,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何文勋咬牙切齿的擦着眼泪,目光如同是要吃人,他捂着脖子,一字一顿的说:“我要算计我的人死,我要她下十八层地狱,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现在自己的痛苦,何文勋恨得连面目都扭曲了,他握住了父亲苍老的手,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我要朱元那个贱人永世不能超生,我要让她成为人人皆可唾弃的娼妇!”
“好!”何老尚书应的干脆利落,盯着儿子的眼睛,沉沉的答应下来,而后低头看了他一眼:“你好好休息,比起你那个小曾大人来,你还算幸运许多,因为他已经下地狱去见阎王了,不会再有机会报仇。”
何文勋就怔住了。
而何老尚书已经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平静的吩咐下人带邹夫人回去休息,又将何文勋给安置好,自己才缓缓的出了后院,去了前头正厅。
下人们都知道这位老尚书很受总督爱戴,不敢怠慢,急忙端茶倒水,忙碌不停。
何老尚书的茶喝到没了色,外头终于传来了邹总督的声音:“泰山光临,小婿不能亲自迎接,小婿该死!”
邹总督大踏步的进了门,二话不说就先跪在了何老尚书跟前。
何老尚书缓缓的打量了他一眼,就淡淡道:“你现在忙的脚不沾地,就算是告诉了你,也只是耽误你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是忙完了?情况如何?”
邹总督苦笑了一声,虽然何老尚书示意他起来,但是他还是跪着没动,轻声道:“那些倭寇狡猾,王宇把他们推到前头来,自己却声东击西,去了松江府,现在两边都被弄的焦头烂额,松江那边还更严重些,这回恐怕是少不得要多很多麻烦了。”
何老尚书点了点头:“这个小丫头挑的时机可真准,可我不信她一个小丫头可以窥知倭寇海盗如此机密之行动,借着他们的手杀了曾同知的侄子,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一来就说正事,但是邹总督知道自己岳父的个性,不敢隐瞒,很快就道:“查过了,小曾是在杭州城郊外遇袭,他那天出行是因为有人送了一封信给他,他看了那信之后就带着人去郊外了,而后一行几人统统被杀,一个活口也没留。”
“既如此,怎么说是被倭寇所杀?”何老尚书立即抓住了重点。
“因为现场留下了一把刀,那刀怪异,跟我们中土的刀完全不同,是东瀛人所使的武器,而小曾他们身上的伤口,也跟这刀大部分吻合,经过仵作验尸,这刀就是凶器。”邹总督说到这里,饶是十分老到,此刻也忍不住有了些戾气:“这其中诸多可疑之处,可那信已经被毁,而又无任何目击者,所以只能被说是倭寇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