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发髻蓬乱,满头的发丝四散而下,有几处沾了些许泥浆,他的脸颊灰扑扑的,嘴唇上面还结了一层白色皮屑。
但他仍然穿着一身锦缎衣袍,只不过,那身衣服如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金贵模样,更是经历了一夜的风雨之后,皱巴巴地贴服在他身上,他满脸憔悴黯然,看上去竟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年人。
“张明琦……”阿布惊讶地喊出声来。
秦轲也上下打量着那个人,怎么都看不出这是当初那个趾高气昂的富家子弟,而他的双腿膝盖处此刻更是沾染了不少泥泞,想来是不是昨夜在哪里跪了许久。
高长恭的眼神里却闪过一道异光,看得张明琦立刻跪了下去。
“大将军……救救我爹……”张明琦的声音细弱得仿佛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廷尉发了公文,他的父亲因为与数位官员勾结,倒卖救灾粮食,侵吞粮款,如今已经被抓入狱,尽管还没被拉上那满是血污的刑台,但在寻常人眼里,那已经是个在阎王簿上记名的将死之人了。
而张明琦家中的万贯家财,就在他父亲被抓之时已经全部由廷尉府查抄得干干净净,只留了几件下人们穿过的破衣烂衫,实在装不进前来运载的大车之中,才被丢了下来。
张家祖老爷一气之下发了急病,当场就倒地气绝,而家中奴仆也无一人再愿留守,纷纷收拾了东西各自散去。
曾经光鲜亮丽的一个大富之家,一天之内竟会沦落至如此萧瑟凄惨的境地。
换做以前,张明琦即便见到高长恭仍然能不卑不亢,而现在,他父亲只是一个削去全部爵位的罪人,甚至连街上摆摊做苦工的穷苦庶民都不如,他又有什么资格能对荆吴战神提出什么请求?
可他一早便来了这边,也是听了高府的一个好心家丁的建议,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在这仅有的机会说出请求,只怕日后他会后悔莫及。
想到这里,他重重地在青石板铺设的地面上磕了个头,声音响亮。
“大将军……救救我爹,我爹他……只怕是要杀头了。”
这两天,他已经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话,但这一次,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