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儿笑道: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你现在真不愧是个大老板的样子。
这人一揖以地,满脸带着笑,道:我只不过是姑娘手下的一个小伙计而已,姑娘若不赏饭吃,我就得卷铺盖,大老板这三字,我是万万不敢不的。
林仙儿柔声道:说什么老板,讲什么伙计,我的生意就是你的生意,只要好好地去做,这生意总有一天是你的。
这中年人满脸起了红光。
他一连谢了林仙儿好几遍,才从怀中取出叠银票,双手捧了过去,道:这里是去年一年赚的纯利,也开的是同福号的银票,请姑娘过目。
林仙儿道:真辛苦你了,我早就知道你不但老实可行,而且人又能干──
她早已将银票接了过去,一面说话,一面清点,说到这里,口气忽然变了,再也没有丝毫笑容,道:怎么只有六千两?
中年人陪笑道:是六千三百两。
林仙儿道:去年呢?
中年人道:九千四百两。
林仙儿道:前年呢?
中年人擦了擦汗,道:前年好像──有一万多。
林仙儿冷笑道:你本事可真不小,居然把买卖越做越回去了,照这亲戚再做两年,咱们岂非就要贴老本了么?
中年人不停地擦汗,吃吃道:这两年不兴缎子衣服,府绸的赚头也不大,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就一定会有转机了。
林仙儿默然半晌,声音变得温柔,道:这两年来,我知道你很辛苦,也该回家去享几年清福了。
中年人面色骤然大变,颤声道:可是──可是那边的生意──
林仙儿道:我自然会找人去接,你不用操心。
中年人满面惊恐之色,身子一步步往后退,话未说完,突然凌空一个翻身,飞也似地向暗林那边逃了出去。
但他刚逃几步,突见寒光一闪。
惨呼声中,血光四溅,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那蓝衫少年掌中已多了柄青钢长剑,剑尖犹在滴血。
那灰衣人瞧了他一眼,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只是淡道:好剑法。
蓝衫少年连瞧都不瞧他一眼,将剑上的血渍在鞋下擦了擦,挽手抖出了个剑花,呛的,剑又入鞘。
灰衣人静静地站着,也不说话了。
他等了很久,见到这蓝衫少年并没有和他抢先意思,才微微拱了拱手,慢慢地向轿子前走了过去。
林仙儿也许早已知道这人不是两句好话可以买动的,也没有跟他客气,一武器就问:龙啸云已回了兴云庄?
灰衣人道:已回去快半个月了,和他同行的除了胡不归之外,还有个姓吕的,据说是吕奉先的常弟,用的也是双戟,看样子武功也不弱。
林仙儿道:那卖酒的驼子呢?
灰衣人道:还在那里卖酒,这人倒真是深藏不露,谁也猜不透他的来历。
林仙儿笑道:但我乐──你必定已打听出一点来了,无论那人是什么挛,要瞒过你这双眼睛却困难得很。灰衣人笑笑道:若是我猜的不错,那驼子必定和说书的孙老头有些关系,说不定就是昔年那背上一座山,山也压倒的孙老二。
林仙儿似也觉惊异,又沉默了半晌,道:你再去打听打听,明天──
她声音越说越低,灰衣人只有凑过头去听,听了几句,他平平板板的一张脸上也露出了欢喜之色,他走的时候,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林仙儿的确有令男人服贴的本事。
黑衣人眼睛一直盯着那灰衣人,似乎恨不得给他一刀。
但这时林仙儿已又从轿子里伸出手,向他招了招。
春葱般的手,在夜色中看来更是莹白如玉。
黑衣人痴了。
林仙儿柔声道: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后天晚上──
她悄悄地在黑衣人耳旁说了几句话。
黑衣人满面都是喜色,不停地点头道:是,是,是,我明白,我怎么会忘记。
他走的时候,人似已长高了三尺。
等他走了,那蓝衫少年才走了过来,冷道:林姑娘你倒真是忙得很。
林仙儿叹了口气,道:有什么法子呢?他们可不像你跟我,我总得敷衍他们。
她又伸出手,握住了这少年的手,柔声道:你生气了么?
蓝衫少年板着脸道:哼。
林仙儿吃吃笑道:你瞧你,就像个孩子似的,快上轿子,我替你消气。
蓝衫少年还想板着脸,却还是忍不住笑了。
就在这时,突听一声凄厉的惨呼──
声音是从树林里传出来的。
灰衣人本已走入树林,此刻又一步步退了出来,他一步往后退,鲜血也随着往下落。
黑衣人也正想往树林里去,瞧他这样子,脸色也变了,刚停了脚,灰衣人已倒在他脚下。
他莫非在树林里遇见了鬼么?
杀的厉鬼。
黑衣人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一伸手,拔出了鞋筒里的比首,眼睛瞪着那黑黝黝的密林,嗄声道:是什么人?
树林里寂无人声,过了半晌,才慢慢地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高而颀长,带着顶宽大的笠帽,紧压在眉际,遮去了面目,他不但走路的姿势很奇特,佩剑的法子也和别人不同,只是随便地斜插在腰带上。
剑不长,还未出鞘。
这人看来也并不十分凶恶,但黑衣人一瞧见他,也不知怎地,全身都发起冷来,掌心也沁出了冷汗。
这人身上竟似带着种无声的杀气。
荆无命。
荆无命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