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沉思着,道:嗯。
李寻欢道:就因为他知道那包袱的价值,所以存心要将之吞没,但他却怕查猛怀疑于他,所以就将责任推到我身上。
他淡淡一笑,接着道:好在我替别人背黑锅,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阿飞道:查猛他们知道你的行踪,自然就是他去通风报讯的。
李寻欢道:不错。
阿飞道:他为了怕查猛怀疑到他,暂时绝不敢逃走!
李寻欢道:不错。
阿飞道:所以他现在必定和查猛他们在一齐,只要找到查猛,就可以找得到他!
李寻欢拍了拍他肩头,笑道:你只要在江湖中混三五年,就没有别人好混的了,以后我们若是还有机会见面,希望还是朋友。
他大笑着接道:因为我实在不愿意有你这样的仇敌。
阿飞静静地望着他,道:你现在要我走?
李寻欢道:这是我的事,和你并没有关系,别人也没有找你你为何还不走?
阿飞道:你是怕连累了我,还是已不愿和我同行?
李寻欢目中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却还是微笑着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反正迟早总是要分手的,早几天迟几天,又有什么分别?
阿飞沉默着,忽然自车厢中倒了两碗酒,道:我再敬你一杯
李寻欢接过来一饮而尽,慢声道: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他想笑一笑,却又弯下腰去,不停地咳嗽起来。
阿飞又静静地望了他很久,忽然转过身,大步而去。
这时天边又霏霏地落下了雪来,天地间静得甚至可以听到雪花飘落在地上的声音。
李寻欢望着这少年坚挺的身子在风雪中渐渐消失,望着雪地上那漫长的,孤独的脚印
他立刻又倒了碗酒,高举着酒杯,喃喃道:来,少年人,我再敬你一杯,你可知道我并不是真的要你走,只不过你前程远大,跟着我走,永远没好处的,我这人好象已和倒霉,麻烦,危险,不幸的事交成了好朋友,我已不能再交别的朋友了!
阿飞自然已听不到他的话了。
那虬髯大汉始终就象石像般站在一边,既没有说话,满身虽已积满了冰雪,他也绝不动一动。
李寻欢又饮尽了杯中的酒,才转身望着他,道:你在这里等着,最好将这条蛇的尸体也埋起来,我我一个时辰,就会回来的。
虬髯大汉垂下了头,忽然道:我知道金狮查猛虽以掌力雄浑成名,但却只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少爷你在四十招内就可取他首级。
李寻欢淡淡笑道:也许还用不着十招!
虬髯大汉道:虞二拐子呢?
李寻欢道:他轻功不错,据说暗器也很毒辣,但我还是足可对付他的。
虬髯大汉道:据说极乐峒门下每人都有几手很邪气的外门功夫,方才看他们的出手,果然和中原的武功路数不同
李寻欢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放心,就凭这些人,我还未放在心上。
虬髯大汉的面色却很沉重,缓缓道:少爷也用不着瞒我,我知道此行若非极凶险,少爷就绝不会让那位那位飞少爷走的。
李寻欢板起了脸,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多嘴起来了。
虬髯大汉果然不敢再说什么,头垂得更低,等他抬起头来时,李寻欢已走入树林,似乎又在咳嗽着。
这断续的咳嗽声在风雪中听来,实在令人心碎。
但风雪终于连他的咳嗽声也一齐吞没。
虬髯大汉目中已泛起泪光,黯然道:少爷,咱们在关外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又要入关来受苦呢?十年之后,你难道还忘不了她?还想见她一面?可是你见着她之后,还是不会和她说话的,少爷你你这又何苦呢?
一进了树林,李寻欢那种懒散,落寞的神情就完全改变了,他忽然变得就象条猎犬那么轻捷,矫健。
他的耳朵,鼻子,眼睛,他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已有效地运用,雪地上,枯枝间甚至空气里,只要有一丝敌人留下的痕迹,一丝异样的气息,他都绝不会错过,二十年来,世上从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他的追踪。
他行动虽快如脱兔,但看来并不急躁匆忙,就象是个绝顶的舞蹈者,无论在多么急骤的节奏下,都还是能保持他优美柔和的动作。
十年前,他放弃了他所有的一切,黯然出关去的时候,也曾路过这里,那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他记得这附近有个小小的酒家,远远就可以看到那高挑的青帘,所以他也会停下车来,去喝了几斤酒。
酒虽不佳,但那地方面对青山,襟带绿水,春日里的游人很多,他望着那些欢笑着的红男绿女,一杯杯喝着自己的苦酒,准备从此向这十丈软红告别,这印象令他永远也不能忘记。
现在,他想不到自己又回到这里,经过了十年的岁月,人面想必已全非,昔日的垂髫yòu_nǚ,如今也许已嫁作人妇,昔日的恩爱夫妻,如今也许已归于黄土,就连昔日的桃花,如今已被掩埋在冰雪里。
可是他希望那小小的酒家仍在。
他这么想,倒并不是为了要捕捉往日的回忆,而是他认为金狮查猛他们说不定就落脚在那酒家里。
冰雪中的世界,虽然和春风中大不相同,但他经过这条路时,心里仍不禁隐隐感觉到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