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两个时辰。难道这一夜就要在这样的站立中度过。
不能拖,必须要想办法走。站在鲁一弃身后的若大娘突然说话了,我们肯定没有后援,对家却说不定在等后援,到那时我们就更没招儿了。
这话前后几个人都听到了,不由地都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处直冲后脑。女人说的绝对有道理,相持对自己不利,必须找其他办法脱身。
这一刻,鲁一弃的内心在极力地挣扎着,感觉!需要找到感觉!需要凭感觉弄清两边局势。两坎的前后合围让他紧张得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始终回复不到那种忘我的状态,所以在他的感觉中只有锋利的刃气,却没有感觉到多少人的气息。
身后的女人把肩膀轻轻靠在了鲁一弃的后背上,于是他觉得一股母性的温柔从脊梁处直贯而入,就像是梦中轻揽自己的妈妈的臂腕,安全,温暖。
紧绷紧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放松,再放松,尽量放松肌体、集聚精神,让自己身体的一切都显得极其自然。鲁一弃终于渐渐进入了状态,他首先感觉到舒 服,双脚的刺骨寒冷觉察不到了。然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飘渺了,消散了,和周围的雪地、山石、草地、树木都融为一体了。是的,既然已经与那树木都融为一 体,当然可以知道树木旁、火堆后隐伏着到底是什么。
他感觉到的和他猜想的一样,那里有三张大弩,三张用一根撑木支在地上的大弩。但是持弩的三个人却和他猜测的不一样,他们的气息中的杀气很散乱,有些惊慌和无措,他们似乎因为什么而踌躇不定。
背后山顶攻袭围的活扣子们倒没有什么变化,他们隐伏在雪地中,一副蹲跪姿势,单手持刀撑住前倾的身体,如同洋学堂里短跑比赛起步时那样,随时可以扑出,但鲁一弃还是感觉他们撑地的刀刃好像有一点点晃动,这让整个坎面的坎势显得不那么稳固。
鲁一弃的感觉在缓缓收回,这过程中他已经有了一个改变现有局面的方法:一起往前缓慢行进,逼迫三个大弩,让他们要么抢先动手,要么退走,因为他们的气息状态不稳定,这里有他们顾忌的东西。
可是就在他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收回的时候,山坡左侧突然出现的又一股气息触动了他的神经。那也是一股杀气,这杀气虽然不是十分凌厉,但却显得凝重而沉稳,就如同这大山,如同那林海。
鲁一弃的感觉竟然不敢往杀气那边靠拢,那杀气让他感到震撼和恐惧。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如同是捏在别人的手心中那样危险。
对家援手到了,鲁一弃知道自己刚才脑子中的那个办法泡汤了。
一声狼嗷打破了山林的寂静,接住是第二声,第三声。左侧的山坡上出现了十几对绿幽幽的光点。
狼!哈得兴首先喊了一声,声音中的惊惧谁都听得出。
是狼,狼群!若大娘也叫出了声,但她的声音里的恐惧好像倒比哈得兴这个大男人要少得多。
任火旺停止了敲击,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鹿皮皮囊,松开囊口,倒出一颗形状方正的东西。并将这东西扔进了火炉子。
火炉子的火苗一下子升腾起一丈多高,但是火苗没有变大,而是那样直直地竖在那里,而且纹丝不动,就像一根能发光发热的大柱。
依然没有人动一动,就连那些突然出现的狼也如同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铁匠,只有铁匠,他开始打铁了。猛烈的炉火已经将他刚才扔进去的各种成品和半成品重新烧熔成了红料。他用火钳子从炉子里夹出红料,放在砧铁上,挥扬的铁锤节奏分明高低有致地敲打着红料。
打铁的手法很多,通常有砸、敲、点、拍、刮、弹、拖,不同的手法发出的声音也不同。只见任铁匠手中铁锤翻飞,把那打铁声化作首乐曲一般。红料在这首乐曲中快速地变形也快速的成形。成形后便又被放进了炉子。
鲁一弃没有动,他还是那样轻松自然地站立在那里。但他的感觉却移动了,移到火炉那里,并投入到火炉之中,就像任火旺投入的那块方正的东西一样。他和其 他人不同,从纹丝不动的火柱中,他看到了起伏和跳动,看到了不同与炉火的乌金色光芒。火炉中那个东西在不断喷溅着一些细小的金花,金花洒落在那些红料上, 把红料镀染上一层金灿灿的光泽。
金罡天石,这是金罡天石。鲁一弃很快就从脑海里找到与之特征对应的名称。
《异物志》上有记载:天降奇石,断山沸河。其硬无物可抵,入火火旺,喷金不息,同锻者亦坚非凡品。
以前鲁一弃刚看到这段文字时就断定,这奇石应该是和他在洋学堂里了解到的陨石是一回事,只是这种陨石跟一般的不同,它的成份更为奇异和特殊。
任火旺停住了敲击,因为炉中所有的红料都已经成了形。铁匠的面色很是庄重,他将金罡天石夹出,然后一口咬破右手中指,看着一颗鲜艳圆滚的血珠从指尖上凸出后,便手指一弹,血珠拉成一个血串落在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