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草归到姨娘队伍里,等着柳嬷嬷等人安置分派上车启程的事。
最先一辆,自然是王妃的车子,王妃车子后头跟着几辆小车,坐着春兰等几个大丫头和二等小丫头,之后是周夫人的车子,再往后是赵姨娘、孙姨娘等人的车子,除了做月子的宁姨娘,王府里的女眷,这回是全体出动了。
林仙草端坐在小小的车子里,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车子扑出去又晃回来,过了道坎,这是出了二门了,林仙草又静等了片刻,往窗户边挪了挪,小心的将帘子掀起条缝,往外看去。
车子旁边,是一排一身靛青绸衣裙的婆子,昂着头,跟着车子缓步前行,婆子外面,是一排锦衣小帽、干净利落的家丁护卫,再往外,就是一堵雪白高大,顶着青黑瓦片的围墙。
林仙草贪婪的看着车外的围墙和围墙之上那一丝蓝天白云。
那墙仿佛走不到尽头一样,走了好长好长时候,那墙总算没了,护卫外头,显出店铺、人家和来来往往的活人来。
林仙草兴奋的几乎要尖叫出声,下意识的想把帘子多掀开些,甚至想要探出头去。
小桃吓了一跳,急忙从后面拉着她道:“姨娘想干什么?快放下帘子,要是让外头的嬷嬷们看到了,回去就得领罚,连我都有不是。”
“我知道,她们看不到。”林仙草冲小桃摆着手,却不敢再多掀开车帘子,只透过那条极细的缝,继续往外看。
人群中,男人居多,可女人……竟然也不少。
有家铺子门口,一个胖大的女人直着眼睛看着自己这一行车驾,还有个女人,裙子掖了一半在腰间,挑了担白菜,搁在路边,一边擦汗一边看着这边,有几个衣饰鲜亮的小娘子,挤在一处,点着这边又说又笑,还有个女人……在喂孩子!天哪,就坐在店铺门口,掀着衣襟喂孩子!
林仙草一阵目眩,天哪,这是哪里啊?
“外头,居然有……好多女人在街上。”林仙草放下帘子,晕头晕脑的看着小桃道。
小桃奇怪到无语的看着林仙草,“这有什么奇怪的?女人就不能上街了?我没进府当差前,也常出去玩。”
“不是说女人深居内宅,不出二门的?”
“瞧姨娘说的,那是咱们这样的高门大户,象姨娘这样的身份,当然要深居内宅,姨娘也是跟着爷从北边一路回来的,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小桃鄙夷不屑的看着林仙草道。
林仙草压根没功夫搭理小桃话里话外的不敬,只顾掀着帘子,一丝也不愿落下的看着外面,直到车子进了观音院,外面又是一堵红瓦黄墙,林仙草才放下帘子,长长呼了口气。
外头的世界真是精彩!
林仙草跟在小赵姨娘后头,一排姨娘,穿着只是颜色不同,别的都一样的织锦缎面白狐里斗篷。
姨娘队伍里,走在最前的自然是周夫人,虽说她的斗篷是缂丝面,可行动间,不时翻出来的,依旧是白生生的狐狸毛皮。
只有虚扶着春兰的手,仪态万方的走在人群最前面的王妃,穿着件紫红缂丝面貂皮斗篷,一步步上台阶时,轻轻往后甩着斗篷,那斗篷一角掀开,亮的如同一汪水般的紫黑貂皮往后翻开,闪的周夫人眼睛痛。
周夫人死盯着前面那时隐时现、耀眼刺目的貂皮斗篷,伸手拉着斗篷紧裹住自己,冷着脸,端庄的上了台阶。
林仙草远看着周夫人,心里惋惜不止,那斗篷裹的太紧,生生把个仙女裹成了凡夫俗子棕。
慧音大师双手合什迎在门内,王妃站着和她寒喧了几句,两人说着话儿,并肩往院内进去。
周夫人垂着眼帘,落后两步跟着,她后面,赵姨娘又落后了三四步,到林仙草这里,根本就看不清前面的动静了。
林仙草跟在小赵姨娘后头,在旁边成群的丫头婆子们的虎视耽耽中,谨小慎微,规矩到连眼珠都不乱转一下,反正就是座尼庵,这会儿早净的一个外人没有,也没什么好转眼珠看的。
慧音大师让着王妃进禅房去喝茶,春兰、秋菊一左一右侍立在禅房门口,竟是将周夫人就那么拦在了门外。
周夫人铁青着一张脸,紧裹着斗篷站在廊下,从赵姨娘起,一群姨娘就只好站到院子里了。
林仙草直站的小腿肚都冰凉了,王妃才和慧音大师说笑着出了禅房,往前面正殿行浴佛礼。
这一场热闹佛事,林仙草被挤在最后,除了一堆锦绣斗篷和满头珠翠,别的竟是什么也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