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低遏,细浪逶迤,神工阁商船上巨响声不绝于耳。本来船上炼气士虽人数众多,却仍是天人占据优势,但在一名天人被斩,那青年又在李不琢剑下溃逃后,余下的人也失去战意。
“事不宜迟,退!”
一名天人从战阵中拔身,便向沙陵水师的两艘福船逃去。
“竟然胜了……”郑东来脸色苍白,并没追击的打算。虽占了一时的上风,但若无必要,谁都不想与天人以命相博。
随着这天人的离开,余下三人也都伺机逃出战阵,众炼气士劫后余生,仍心有余悸。这时有人说道:“李不琢追那天人首领去了那两艘船中,此时岂不会被包围?”
有炼气士说道:“若不是他,我们恐怕已被天人屠戮,眼下他被天人前后包夹,凶多吉少,趁此时天人溃逃,我等赶快趁胜追击……”
话未说完,有人却打断道:“穷寇莫追!”
众人沉默了半晌,又有人点头道:“这几人手段高妙远超我等,还不知留有什么保命的招数,若逼得他们破釜沉舟,我们当中又要有伤亡。”
“不错,那天人首领恐怕是故意调虎离山,那边的船上也许已布下陷阱,李不琢若已落败,我们再追过去,无异于送死。”
“沙陵水师覆灭的消息,只怕还没传回无冬城,若我们都死在这里,这群天人登岸后,便能杀一个措手不及,到时会有更多人遇难。”
“趁他们败逃,我们这便返航。”
众人对此前的斗法皆心有余悸,说着皆心生去意。
有人迟疑说道:“那李不琢……”
“再等他一刻钟。”
郑东来倚在船沿,沉声说道:“若他未回,我们便开船返航。去告诉褚老板一声,船上已经安全,让船人准备升帆调转船头。”
毕竟是船上修为最高者,之前的斗法中出力也仅次于李不琢,郑东来一发话,众炼气士中只有少数人对还要等待一刻钟颇有微辞。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福船上却传来厮杀声,紧接着那逃离的四名天人中,有三人又向神工阁的商船掠来。
众人不大惊失色,但凝神一看,这三人却有些狼狈。下一刻,才知道原来是李不琢一人一剑,将这三人迫来。
“他竟然胜了?“
“那天人首领死了?”
“四人只剩三人,逃走的四个天人也被他又杀一个!”
众人大喜过望,霎时间抖擞精神,打了鸡血似的将那三个天人的来路堵死。
三名天人刚上甲板,便面对众人合力围攻,而身后李不琢也顷刻而至,有一人惨笑一声,道:“没想有一日我竟会落得如此境地,宁死我也不愿死在下民手中!”说完闷哼一声,竟自己震断了心脉,死前更是一扬手,将腰囊中的数枚符咒贴在自己身上,烈焰轰然腾起丈许高,将旁人迫开。
其余两人见状,竟也如此人一般,为成全气节,自尽而死,三人尸体落在海中,火焰仍燃烧了许久。
李不琢回到船上,看着三人的尸体沉入海底,火焰逐渐消失。
众炼气士面面相觑,过了一会,郑东来才代表众人出来,对李不琢道:“多谢阁下出手,此前不知阁下修为高深,多有无礼……请阁下勿怪。”
李不琢回身看向郑东来,摆摆手道:“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六人出现在沙陵水师的福船上,前方的沙陵水师恐怕已经覆灭,这消息要尽快带回府城。虽然眼下暂时脱险,情势却还不算安稳下来,褚宏在哪?立刻安排船人调头回沙陵。”
见李不琢对之前的事并无芥蒂,郑东来微微松了口气。
片刻,褚宏等人上了甲板,命船人收殓尸体,升帆调头,李不琢得以回到船室休息。
今夜一战消耗极大,不过却收获了关于天人的信息,要说最大的损失,还是因为沙陵水师覆灭,神工阁的商船也没法再追踪鲸落,若要去扶桑神木脚下,还得另寻办法。
李不琢对镜照了照脸上的赤印,便准备打坐调息,这时候屋门被人敲响,李不琢便说了一声“进来”。
褚宏进入船室,手中托盘上捧着一盘金票,呈上桌子便道:“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原来阁下深藏不漏,这些佣金就当今夜阁下出手的谢礼,还请阁下不要推脱。”
“抵抗天人是份内之事,至于钱就不必了,”李不琢看着桌上的金票,却并未收下。
褚宏打的什么算盘,李不琢自然清楚,眼下虽击退了一波天人,但沙陵水师生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在海上还有数日航程,谁也不知道是否还会有天人来袭,李不琢留在船上,便是商船最后的保障,褚宏自然要想办法留住他。
但李不琢不缺这些金票,虽然这次能保下众人的性命,但下回再有天人来袭,却不一定是对手,届时若不能力敌,李不琢便会选择先保全自身,所以也不欲承诺什么。
褚宏面色微变,最后低声说道:“阁下若不收下这些,鄙人实在于心不安……”
李不琢摇头道:“褚老板这是要逼我离开?我言尽于此,你请回吧。”
褚宏本还想说什么,见李不琢神态淡然又坚决,叹息一声,拿着金票离去。
褚宏一走,李不琢又将目光移向窗外,淡淡道:“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片刻,外面却传来一阵微弱的鲛歌,与鲛人交流的话语不同,这次的却是人言:“你能听到鲛歌?”
正是泉婴的声音。
她知道我洞悉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