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禹疆宫中的。
或者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永远被骗的好。
他宁可她,能骗他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她说欠他一条命,所以救他复活,治他反噬。
此刻他倒是灵力充沛,身强体健,浑身无一处不适。
可是他的心,千疮百孔,又有谁能来治?
这几日,他喝光了宫中的桂花酿,索性将酒窖里的酒全都抬到寝殿里。
上百年的陈酿,水一般的灌进去,他才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可是他,偏生参不透。
权掌两界又如何?最后看不开的依然是感情。
醉生梦死,日月无光。
他将自己囚在一个人的牢狱中,拒绝全世界的探访。
直到那日,燎原君实在看不下去,硬是将他丢去浴池洗剥干净,又灌了几大碗醒酒汤,上殿议事。
他方知道,在他不问朝政的这段日子里,固城王旧部蠢蠢欲动,妖族已然要反。
魔尊一双猩红的眼泄出骇人的杀意,唇边的一抹冷笑,妖艳更胜忘川之畔如霞如荼的彼岸花。
他只觉得一颗心,坚硬无比,冷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那么既然有人来寻死,他也不忌惮大开杀戒。
即便让全世界陪葬又如何?他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
他此生仿佛被注定,越是渴望的,便越是无法触碰。
父母之爱。手足之情。她。
什么都没有。
那么努力的伸手去握,指缝中却终究只剩下虚空。
好冷啊……
他在巨大的寂寞与虚无里,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追寻,有什么值得向前。
神仙也好,魔族也罢,一生都太长了。这漫长的千年万年,远的一眼望不到边。他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尊上,现在问题不是来自外部,而是……”卞城王欲言又止。
“而是什么?”
“军心已经不稳。前几日,有人传……”
“传什么?”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那日酒宴之上,验心石的问答,竟在六界传得沸沸扬扬。现下,外头都传那水神是天帝派来的奸细,而魔尊您……”
“卞城王但说无妨。”
“说魔尊您受美色所惑,难以自持,倾灭亡国,不过覆手之间。”
“岂止如此,坊间说的难听的多了去了,”破军忿忿,“说您被美色冲昏头脑,明明已经被那水神杀过一回,还不知悔改。明明她包藏祸心,您却一意孤行,非要让天帝与水神联手再杀您一回才甘心!”
“放肆!”魔尊大怒,“传令下去,再有妄议此事者,格杀勿论!”
“你们放我进去!我是凤娃的叔父!”门外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
“启禀尊上,门外来了两个神仙,其中一位自称是您的叔父。”
这酒喝多了,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请他们进来吧!”
月下仙带着淡月一起进来。
“见过尊上。”
“凤娃!快让叔父看看,你可还好?”叔父依旧是那般,活蹦乱跳笑吟吟的,伸手便要捏他的脸。
他轻轻闪过。心情差,看谁的笑都很是不顺眼。
“那日小锦觅把你救活之后,我们就被润玉分别囚禁了,前几日刚放出来,我手头有几个不得不去解救的姻缘,这一忙就忙到了现在。快三个月了,我这才看见你。怎么样,身体可还好?没落下什么毛病吧?”
“托叔父的福,一切安好。”
“对了,小锦觅呢,她在哪?我特地给她带了几个话本子过来。”
“她……”
“月下仙人,”破军道,“水神包藏祸心,尊上好不容易才认清她的面目,月下仙还是不要再提起她了。”
丹朱瞬间就愣了:“包藏祸心?你说锦觅包藏祸心?我没听错吧?”
“这怎会有错?!那日酒宴之上,我们都亲眼所见,水神确实另有目的,对尊上也从未真心,对那天帝,呵呵,倒真是一心一意,情深动人。”
“你等等,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你说锦觅她喜欢润玉,不喜欢凤娃?你们是瞎了吗?!”丹朱转头看凤凰:“你也这么想?”
看凤凰面沉如水,月下仙觉得自己简直要抓狂:“你们一个个的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着?锦觅当日捅凤娃确实不对,可是你们知道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们知道他为了救凤娃,真身都差点被炼化吗?你们知道她为了凤娃和天帝缔结了上神之誓吗?”
凤凰震惊异常:“叔父,你说什么,什么真身被炼化,又是结了什么上神之誓?!”
“唉,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丹朱叹气道,“那小锦觅也是个傻的,居然一个字都不告诉你。当日你殒身之后,太微自爆元神,抢救了你一缕残魄,藏于寰谛凤翎之内,交给穗禾保管。但只剩下这一缕微末的魂魄,又如何能够死而复生?是锦觅,与润玉缔结了上神之誓,发誓在三月之内嫁给他,才取得了金丹。也是锦觅,用真身与金丹一起,以三昧真火与极地苦寒反复煎熬了整整一个昼夜,才终于炼丹成功,救你回来。”
凤凰呆在当场。
难怪,他复活那日,百花竞放,他的丹元之内,总有一丝花香。
难怪,她要与润玉成亲。
可是,可是……
“可是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