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沧白雪的梦魇确实太过深刻,也或许是这些记忆对他们来说太为震撼。他们是真真快分不清了。
何况,分清又如何?...
千栖夜望着此时此刻狼狈至极的她,除了心如刀绞的疼痛。他好像也什么都感觉不着了。
七百多年了吧。沧白雪出现在他面前,每一次,何时何地,总是那样,她纤细修长的身姿,却仿佛有着就算天塌下来都不觉得害怕的气息。白衣胜雪,轻松坦然。她望着他,眼眸里流转着剔透的光,轻柔温暖。
那便是他说过的,她对他的眼神。
而现在,这便是他没见过的...
那轻柔又温暖的眸光后,所深深遮掩埋葬的...
“栖夜...”
千栖夜感觉心被猛地撞了一下。他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不过那一声几乎比落针声音都细小的轻唤,的的确确是从沧白雪嘴里说出来的。众人都听到了,皆是错愕。
“我...”千栖夜下意识地应道。可是那句“我在”好像卡在了喉咙,怎么也吐露不出。
尽管现在众人都围在沧白雪身边。可是这只是梦境啊,当年真真实实的这个时刻,沧白雪是一个人躺在地上,对着冰冷的空气,无尽的黑夜,嚅着他的名字。
“栖夜...你...想我死吗...”
她的声音分明是那样轻。轻得在微风里一散而尽,可是却震耳欲聋地回响在他的世界里,快...塌陷了啊。
“栖夜...你想我死吗...栖夜...栖夜...你...想我死吗...真的...想我...死吗...想我死吗想我死吗想我死吗想我死吗...夜——”
仿佛走火入魔般地碎念,她的声音越发含糊不清,只是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问着一样的问题,音色里渐染上哭腔,那般心碎。她蜷了蜷,更加深固的思念,撺掇着*在她虚弱不堪的身体里继续发作,她倒也丝毫不在意了。
千栖夜候在她身边,低垂着头,黑发掩落,喉咙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干涩,疼痛,他的心在同她一起碎裂,可是她听不到,一丝一毫...
她微微侧过头,凤囚铃静静地垂在身侧。她艰难地呼吸了一口,终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挪动手去碰到它,握在手心,竟然一如初时。
这时,云辰眼睛一看看直了。
沧白雪的左手心里...
——竟然出现了咒纹!
月与亡的交织。
深红色的月索咒灼烧。
沧白雪自己都愣了愣。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带着——
众人立刻下意识抬头。
一轮硕大的血色圆月出现在黑夜长空之中,散发着幽幽的血光,犹如一颗诡谲的眼珠,正俯视着整个界地。
这便是——轮转月。
竟然也是在这一天,临世了!
沧白雪惨笑。
原来她的命...
早就被钉好了吗?
“夜...”
她好像用尽了最后一点感情,再唤了一次,右手在冰冷的空气里抓了抓,不知是还在期盼什么。
千栖夜根本没有抬头看一眼,他的手毫无交接地穿过她的指间。
随后,便如一朵顷刻间颓然的花朵,一落,长眠。
“白白!!——”
“师姐!!——”
听不见了。
一丝气息都没有了,她的身体在极速地变得冰冷。和拜锣钟下的那一幕几乎重叠。
云辰和顾蓝双竟然第二次眼睁睁看着她咽气,毫无作为,犹如五雷轰顶,难以自抑地哭嚎一片。
千栖夜像丢了魂。
僵硬地滞在那里。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双目黯淡,甚至良久——也没有听到一丝呼吸声。
寒羽真怕他下一刻就疯了。
“姐姐!...呜呜!姐姐!...”
突然,众人回头。
采完花的青离回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哭了。头顶上赫然悬出的那轮鲜血浸透一般的月,青离本也是第一次看到,背脊一激灵,想着来找姐姐抱抱。而此时此刻,可怜的孩子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只看到自己姐姐倒在血泊之中,无论她在旁边怎么喊怎么推都没有任何反应。
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似乎把所有人心底的情绪倾然倒了出来,在这深沉的黑夜和漫天的血腥中,凄凉、绝望,无从消散。
:。: